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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诗第三届诗人访谈-----张凡修访谈会初访:泥土上的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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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11 13:54: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泥土上的舞者
                                      ---张凡修初访


飞花:中国诗人论坛将于2010年7月份举办“张凡修诗歌访谈活动”。飞花受站长蓝蓓的委托,以主持人身份对张凡修老师进行访谈。关于张老师的大名我早有耳闻,诗也是倾慕已久的心神交汇,但我和张老师并不熟悉,相信论坛上很多朋友也很想更多地了解一下张凡修老师在诗界的传奇经历,下面请传奇中的传奇张凡修老师隆重登场,先给大家作个自我介绍:

张凡修:感谢中国诗人论坛的这次访谈活动,给了我一个近距离认识大家的机会。首先声明,我不是传奇人物,充其量算是一个在诗歌大集上摆过摊儿,中间歇业18年,又重新摆摊儿的“小商贩儿”。个人简历也非常简单:
张凡修,男,汉族,1958年6月生于河北省唐山玉田县鸦鸿桥镇河东村。任农民这个职务52年,52年未被提拔但也未被辞退。
1976年发表诗歌处女作,1988至2005年搁笔,2006年重犯“青年时代爱好文学狂热病”落下的病根(这个病18年都没治愈),一直用传统的钢笔和稿纸手写诗歌。2009年3月学会电脑开始触网并建立新浪博客。
有组诗发表《诗刊》《诗选刊》《星星诗刊》《诗歌月刊》《中国诗人》等刊。3月份获《诗刊》和《星星诗刊》联合评选的“2010首届中国十大农民诗人”奖。两部诗集《丘陵书》《土为止》分别于4月和5月交由出版社进入编选程序。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飞花:2010首届中国十大农民诗人,这个名头我不知道有多大,但肯定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金漆字号,咱们现在就切入文字的空间,让我们对你做进一步的学习和了解,读了你很多诗,发现你的诗作大部分是那种恋根恋泥土的情结,土地的引力作用对你的诗有很明显的导向,农耕,人生,人生,农耕,请问你是如何在这中间游刃有余的?简单谈谈这些诗作对人生的影响?

张凡修:十大农民诗人,既当不了吃也当不了喝,无非是个虚名而已。
作为一个52岁种地的农民来说,诗歌的源泉肯定是脚下的一片热土。假大空的“抒情”我写不出;哼叽叽的“虚情”我写不出;玄忽套的“烂情”我写不出;小意绪的“艳情”我写不出;垃圾派的“发情”更写不出……所以我只能依托土地,写农人,农事,农耕;写乡情,乡亲,乡魂。这其中所表达出来的经验,其实更多是我的经历、体验、情感的集中释放。它有着心历过程中的沉思顿悟。既是艺术经验,又是对经验的重新体验。
虽然我出生在农村,一直在家乡务农,从没离开过农村半步。但我的家乡唐山鸦鸿桥镇是全国出名的经济发达地区兼河北省第三大商品批发集散地。真真正正了解农村,还是在2007年8月,我从河北省唐山的老家来到辽宁建平县这辽西的山沟里。
这里遍地丘陵,山地贫瘠,十年九旱,风沙满天,农民生活不算富裕,比我想象的要穷困得多。首先给我最深的印象:风,沟,驴。当地人说:“一年只刮两次风,每次就刮六个月”。我的住处四周全是矮山,山上的树木二十年才长到胳膊粗,挡不住风沙。我与当地人一起生活在尘土里。
因为亲切,所以发现,因为热爱,所以捕捉。“转眼一场大雪而至/母亲却一遍遍往外撵我们:/天底下啥都能藏/就是不能藏孩子”,我从母亲藏萝卜、藏白菜最低处的农活入手,将母亲对天下儿子的珍爱与期盼尽量写得亲切而自然。这种低姿势持续引领着我:弓下身子从草根入手/习惯于卑谦,习惯于低头,习惯于/所有写过的诗歌,都在最后一行/匍匐”《匍匐》,猫着腰走路,近似于爬行的姿势犹如是一只羊,在低头觅草。
那么多为人忽略的,那迟缓的,那喑哑的蹄声,如果没有将它写下,我将终生后悔。我把自己置身于辽西丘陵地带的比任何一块小山坡、任何一处小河流、任何一棵小植物还要细弱的位置,而河与岸、山与林恰恰将我的诗歌托了起来。在特定的物象描写中,让诗的质地从凹处拔地而起。
三年来我写下了大量关注辽西贫困丘陵地带,体察辽西农民底层生活的现实主义作品。结集一部《丘陵书》。

飞花:家乡的山山水水在你的笔下一一复活,也给了你很多的灵感,我手写我心,从你的诗作里可以看出你的赤子之心,故乡任何一个小小的物象你都能灵动地捕捉,后诉之笔端,那么,你的诗观有没有明确的方向性?你的抒说是为了一吐自己胸中郁积的块垒,还是为了能在现实中起到改良或推动作用?你认为文弱的书生以及诗对现实,仅仅现实来说,有没有实际的用途?诗的本质意义到底是什么?

英雄不问出处,我不知道你写诗有没有师承,有没有偶像,而我想说的是,像你对语言把握这么精当,这么恰到好处,你认为是天赋异秉还是后天努力?你的诗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泥香,让人感到厚重,沉实,每每下笔,总感觉你有一种宽阔悲悯的胸怀,那么,你是不是在试图找到一种具有普众意义上的升华?把你的诗作上升到庄稼之上,农民的生活之上?


张凡修:我1975年1月高中毕业(属于74届),七十年代“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我赶上了实行五二二学制,就是说,小学5年,初高中各二年,只上过九年学。学诗时没读过任何诗歌理论,全凭一个“悟”字瞎写,用我们唐山的土话说叫做“自缵儿”。总结起来,我有着我自己的诗歌观点:

(一)寻觅,捕捉不易人察觉的细节,易人忽略的场景,易人不屑的土话;
(二)呈现时嘎然收拢,平叙时突起波澜,收尾时悄悄落地;
(三)越激昂越冷静,越高潮越降温,越有钱(素材)越节俭(克制);
(四)复杂简单化,繁琐清晰化,迷团拆解化,大词口语化,枝杈主干化;
(五)起切迅速,景情过渡,恢宏吞吐,内蕴入骨;
(六)贴近内心远离玄忽套,贴近真实远离不着掉,贴近生命远离圈子闹;
(七)引领,不说教;低吟,不高蹈;深入,不虚飘。

我曾戏言我的诗观是“狗肉”,因为狗肉上不了席面。
说白喽,写诗就是种地。我还有七条更“狗肉”的“歪理邪说”:

(一)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二)手中有粮,心里不慌;手中有好粮,心里更不慌;
(三)种地多施粪,等于不瞎混;
(四)打下粮食总会有人买的。这家不买还可以卖给下一家。自个相信自个的粮食:粒大,饱满,诚实;
(五)你糊弄庄稼一季,庄稼糊弄你一年;
(六)一块地尽量多种植几种作物:旱年头得谷子;涝年头收高梁;不旱不涝遍野产玉米;
(七)学会全部农活:扶耠子撒粪,薅苗耪草;既能驾驶拖拉机,也会赶毛驴儿。

我所说的“粪”“农活儿”“作物”其实都是指的手艺,诗歌,也是一门手艺。诗人也是庄稼人,农活也应是“多面手”。但关键的关键无非三条:低处起笔,细处着眼,疼处下手。
你必须把自己置身于农民的命运中,把土地把庄稼当成你的血肉,把终日劳作的农人都当成你的亲生父母,你才能在瞬息万变的世界里,得以感知生命隐痛的最脆弱的具象与物象,也是你的诗歌所触摸的必不可少的神经末梢。

我常把写诗比作“挠痒痒”:同样一把“老头儿乐”,有人用力过猛,可能会挠出血来,反而解不了痒;有人不会用劲儿,忽轻忽重,痒没解,且越挠越痒。写诗其实也是一门挠痒痒的手艺。是在挠出血来长疤,长疤后流脓,流脓后淌血之反反复复中练出来的:恰到好处的手劲儿,分寸拿捏准确;小处起手,大处着眼;低处细腻,高处辽阔;窄处入笔,宽处荡漾……痒解了,唯一留下的一丝疼痛,是诗歌中的句子暗长出一根荆条,被另一双叫不出名字的手,又重重地抽了一下。因为,诗人的“老头儿乐”总是挠在底层的皮肉上,挠在家乡,故土,亲人的腋窝。

引用著名军旅诗人马萧萧的一句话说:“诗人要加深自己对大地对土地的感情。一个诗人,对土地一定要有感恩之情……诗这个字,左边是言字旁,右边的上下拆开,就是一个土字和寸字,就是说,诗要言寸土;或者说,诗是土之寸言;甚至可以说,诗到土为止”。

诗歌这玩儿艺儿,在触动读者的内心之前必先触动自己,而要做到这一点,诗人则必须拿出自己的“武器”,即自己所熟悉的语言与自己熟悉的生活。语言修辞在成为诗歌句子的同时,必须有自己的情感丰满而多情地融入,一个人可以用语言骗倒自己,用语言骗倒语言,但无法骗倒情感。
所以,我每天推开窗户,看着一片方圆大约二点五公里的开阔地所生长的五种植物:玉米,谷子,黍子,黏高梁,向日葵。辽西这个地方一年一熟,只有一茬庄稼,农民就指望着盼个好收成。我也像这里的大多父老乡亲一样,看天气,盼下雨。看玉米的缨子在风中摇晃;看黍子的头发飘散开来,又如何聚拢;看谷穗向内生长的长辫子,扎紧,弯曲;看黏高梁举着拳头,瞟着玉米棒子的高度……


飞花:你的回答很系统很完整地述说了你的诗观,读了你的观点,我们受益非浅,那么,下一个问题是,诗作带给你的精神上的快乐能不能在合适,合法,合情,合理的情况下转化为物质方面的快乐?也就是说,诗能不能养人?在拜金盛行的情况下,精神和物质你会偏爱哪一个?你如何从容面对生活中的困苦和困惑?以诗养诗你认为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张凡修:我有有两句张凡修名言曾小范围流传很多年:一是“诗歌可有可无,日子不能不过”;二是“诗歌喂不饱肚子,反而需肚子喂饱诗歌”。

1980年,我在县农机局所属的一个单位当“材料匠”(临时工)。 “材料匠”是我们老家的俗语,也可以说是“耍笔杆子”。我占用公家的便宜:钢板,蜡纸,油墨,白纸,自刻自印了12本诗集《耕耘集》,其中一本寄给了1948年生人正好大我十岁的北大毕业的新疆诗人赵光鸣老师(后来赵老师主写长中篇小说,现在是新疆作协驻会副主席),收到赵老师回信正是大年三十,极漂亮的钢笔字写了四页300格稿纸,内容忘个差不多了,但开头引用的一句“热爱是最好的老师”,三十年了仍记忆犹新。一句“热爱是最好的老师”,在当年让我对诗歌更增添了一份热爱。

   诗歌是一张嘴。她要吃,她要喝,而且饭量很大,消化很强;吃了上顿要下顿,喝了这碗想那碗。我用我的10年青春都没有把她喂饱。1987年我二儿子降生,家里又添一张嘴。让我本已捉襟见肘的日子更雪上加霜。诗歌要热爱,儿子要热爱,媳妇要热爱。1988年实在无奈,我就把诗歌的脖子扎了起来,先集中精力把家里几张嘴添饱。

   于是,我把打下的粮食每年省下一瓢让给诗歌;我把挣到的一块钱攒下三毛留给诗歌。一直到2005年年末,才又把诗歌这张嘴掰开:肉管够,饭管饱,水管足。一天天养护着伺侯着诗歌,看着她变白,变胖,变得高大起来。

   从我17岁第一首诗歌变成铅字那天至今,连写带不写已经35年了。我越来越觉得诗歌这张嘴是填不满的坑,而这个坑简直就是无底洞:她笑了,备不住就是陷阱;她发脾气了,那就是吞噬你的深渊。

   只要是嘴,必长牙齿,必要吃喝,当然必要说话。而诗歌是贵人,贵人话语迟。她迟迟不开口,她慢腾腾地一直不给你惊喜。就像今年的倒春寒:


细雨整夜。早晨起来
满地候鸟的白骨,张着巨大的喙
我试图伸张它们迁徙途中缩紧的舌头
犹如破冰

似乎我也在迁徙途中
迟疑着找不到路标
找不到一颗
能啃噬春天的牙齿

有时候羡慕一只碗
正面是敞亮的伤口
倒过来,就看得见疤痕
而现在,任凭我怎么努力
抠扯。腾挪。敲击
都没能翻个个

我开始仇恨一只碗了
仇恨它张着更巨大的喙
深不见底

——张凡修:《春天慢》

    仇恨也是老师。恨大劲了就剩下爱。诗歌喂不饱肚子,反而让肚子喂饱诗歌。

   诗歌这张嘴:吃我的时间,吃我的骨髓;喝我的脑浆,喝我的精血。但没人拿着枪逼咱,也没人拿着刀子抵在咱胸口。谁让咱贱呢?谁让咱热爱呢?

  最好的老师,是热爱!


飞花:呵呵,张老师的回答既风趣又幽默,让我们从侧面领略到你别样的风采。现在的你在诗歌的殿堂已经有了些许光芒,有了相当的位置,你已经是我们诗歌爱好者向往和仰慕的对象,请你谈一下,从写诗到突破,从突破到升华,这个瓶颈你是如何轻松迈过的?为什么有的人穷其一生只是爱好,而不能在诗歌上有所建树,而你,从这方面能给晚辈们一些什么有用的启示和点拨?毫无疑问,在诗界,你已经是一棵树,一棵别人不能企及的树,那么,你的星光能不能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空间,闪亮更多的人,带动更多的人?谢谢

张凡修:中国的诗人忒多,我算不上什么。
从写诗到突破,从突破到升华。或是说一首诗歌的好坏,一首诗的成功与否,以我一个只上过九年学,种了35年庄稼的老农民的眼光来看:无外乎应该从“亮点与用力”这两个方面显示出来。当然啦,一首诗的成功与否因素太多太多啦,诸如意识,表达,技术,思想等等等等……那是大学教授的事儿。我仅以我的个人体会就“亮点与用力”瞎扯几句。

     我在诗写实践中,每完成一件作品,自己先叨咕叨咕(你们可能称之“朗诵”),一这么叨咕叨咕,诸如节奏,语感,用力大小的毛病或许自个就发现了。尤其目前的诗歌写作,属于封闭型的“自顾自”,没人真心帮你,你就天天把诗歌“写成狗屎”也没有人甘愿奉献辅导你,你必须自个“悟”。你必须自个首先整明白啥是好诗,啥是赖诗(这条儿极关键);你必须自个先订一个框架:多读(好诗)纸质大刊优秀诗人的作品,少瞅(赖诗)许多论坛的不成熟作品。说到这儿,有诗友可能反驳我:诸如好诗在民间,好诗在网络等等,我呢,也不与大家讨论。为什么有的人穷其一生只是爱好,而不能在诗歌上有所建树?这就好比下象棋,越与高手过招越提高自个的棋艺,反之,天天跟“臭棋篓子”下棋,连自个仅有的一点儿棋艺也糟踏了。
亮点与用力必须成反比,诗歌才能写得好。好诗是无需用力的。有人写诗把力气花在句子上,一句话不好好说,跟读者藏猫猫,非要将一句诗写得让你翻《圣经》,找《康熙》;还有人写诗把劲头憋的青筋鼓绷,无谓高蹈抒情,无意义地往国际国内政治上拔高;还有人写诗连嚷嚷带喊,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还有人写诗浪费意象(你们称之“意象密集”),不会算计着过日子,恨不得在一首诗里把一生的意象都用尽,这也属于“用力不当”的范畴。

   好诗是自然呈现的,亮点由心而生,力量藏而不露。


飞花: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张老师的回答让人非常受益,你在写诗的过和中有没有自己的偶像?有没有从别人诗中汲取灵感的情况?其实我倒认为纸刊和网络各有千秋,也不一定纸刊上的水平一定会高过网络和论坛,俗话入,真金都是飘浮在低层的,水下的,而不会为高高在上的浮名、声望,虚荣、自恋、自大、所累,更不会满足于一般的赞颂。这就要看一个人的诗观了,有的人认为诗发表了,上纸了,上正刊了,那才是成功。而有的人则认为诗是自己情感和精神上的一个宣泄口,能自若在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捕捉自己瞬间的感悟那就很快乐了。所以,这要看一个人给自己的定位如何了。你说有的现代诗如藏猫猫一样,非常精当,也非常形象。诗的本质就像你说的无需用力,我简单归纳一下就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这可能是最高的境界。读了你的诗,现在想更深一步和你探讨,那就是,你是如何给自己的诗定位的?代表了哪种流派?代表了哪个范畴的思想?你是否对你诗歌的外延拓宽有更高的企望?你对诗歌的顶峰怎么理解?我们又如何能抵达理想的彼岸?谢谢


张凡修:(一)研读优秀诗人的作品是每一位诗写者的必修课,从中汲取营养那是肯定的了。至于汲取灵感还是来自于个人的日常经验和生命的体验。诗是发现,然后才是表达,“发现”的新鲜度决定了作品“表达”的深度和广度,发现也是呈现,诗意的内部含量与我们情感思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我们只有抽丝般剥离,细雨样“润物无声”。优秀诗人在这方面往往都有过人之处,我喜欢从他们身上享受诗之大美。
(二)纸刊和网络各有千秋,没错。有关这方面话题我不愿意过多谈论。但有一点,我心目的好诗一般都在纸质大刊。当然啦,每个人关于好诗的标准判定千差万别。
(三)关于你是如何给自己的诗定位的?代表了哪种流派?代表了哪个范畴的思想?我偷个懒,转贴一篇飞翔的夏天写的有关我诗歌的评论文章吧——


“土包子”的诗和“土包子”的诗歌作坊
——走进农民诗人张凡修的诗歌深处
文/飞翔的夏天

我愿意把张凡修的诗称为“土包子”。因为,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在我的家乡,“土包子”也称“菜团子”,里面陈放着“五谷杂粮”,用上百种“人间烟火”味的佐料熏制而成。在张凡修的诗歌作坊里,就出笼着这样的原汁原味的“土包子”。
——题记

上个世纪90年代,中国诗坛很是盛行了一阵子“乡土诗”。其中不乏吃着皇粮穿着西装、一路招摇过市的诗人,他们白天穿行在城市的水泥地面上,晚上蜗居在斗室里苦心经营着“土豆”“大豆”“高粱”“山梁”等一系列意象,用娴熟的“技巧”“拼凑”出一首首自我标榜为“乡土诗”的苍白诗作,然后堂而皇之占据了各大刊物的版面,并自诩为“乡土诗人”。这些自己贴上去的标签和自我标榜真有一番欺名盗世之嫌。

大浪淘沙。吹尽黄沙始见金。事隔20年。那些经得起时间和读者检验的真正优秀的“乡土诗”作,积淀下来的少之又少。“无病呻吟”和“东施效颦”是这类诗歌的悲剧和命运使然。

农民诗人张凡修的“乡土诗”是中国诗坛众多“乡土诗”作中盛开的一朵莲花。绝对的“土包子”味、纯粹的“土坷垃”味,纯种的“上不了席面的狗肉”(张凡修的自嘲)味。当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把他毕生来自于黄土地上辛勤劳作的生命体验通过诗歌的方式来还原给土地和众生的时候,相信那些被他辛勤耕耘过的高粱、玉米、大豆和花生一定在他的诗句中获得了一种神性和灵光般的惠照。这些带有黄土属性和品质的农作物,以一种独特的生存方式获得了一种辉煌的“图谱”认证,自身的存在“价值”在诗人的人性关照和崇高的书写中获得了一种诗性的高度和绝对的尊严。诗人摒弃了菲薄与空洞,摒弃了假象、欺骗和噱头,他对土地上的生灵一直在近距离地感恩和膜拜,而不是远距离的虚空地远观和怀想。《高粱花》一首即是佐证。

《高粱花》

我一直够不着高粱的高
从未见过高粱花的样子
只是那年代父亲的头顶上
敏感的触须,飞起,落下,飘散
似乎有深层的阴影
我怕,提及

它的美丽,躲闪我的视线
介于慌乱与安静间
变换着粉红,微紫,淡白的表情
细细的粉末一旦溶解雨水
初始粘稠,最后都退到果实里。
这时候的父亲,腰杆总是挺得笔直
我注意到高粱穗一天天加重了份量
秸杆稍稍弯曲

在这首诗歌中,父亲与高粱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生死契约?诗人没有直接告诉我们。在缓慢的叙述中,诗人将自己的情感“外射”到这穗高粱上,这样的“移情”现象让人动情。用利普斯的话来说:“移情作用所指的不是一种身体感觉,而是把自己“感”到审美对象里面去。“感”的道具是父亲,诗歌中洋溢出一种古希腊建筑中道芮式石柱的建筑氛围。诗人通过父亲对高粱的“观照”来完成自身和读者的“观照”。在无言的诉说中诗人同时完成了一种澄明的诗性智慧,有一种“你站在楼上看风景,看风景中的人在楼下看你”的感觉。“高粱”“父亲”和“我”。到底是父亲和高粱融了为一体呢,还是我的生命情感随着高粱在一起呈现呢。谁是站在高粱花下面的父亲,谁又是站在高粱花之外看风景的那个“我”呢?是的,当我们在“观照”这首诗歌的时候,它彰显给我们的不仅仅是生命的雕塑,那种“三者”凝为一体的感觉,不仅仅是美学之内的“整体凝成”,它还获得了一种缓慢的速度和流动的画面的感觉,尽管,此刻我们的动情点是凝滞的。

我们说,母爱是人类诗学的永恒话题。糕羊知跪乳之情,乌鸦知反哺之恩。《母亲的棉花》、《母亲的胃》、《母亲的纸袋》、《母亲的雪》、《腌冬的母亲》……一直到《后院的雪》。我在张凡修的博客里认真拜读了他写给母亲的26首诗歌,如此固执地抒写和怀念一个人仅仅因为这个人是诗人的母亲吗?整组诗歌里,张凡修就像一位虔诚的画家,他用高于苍天低于黄土的姿势为生养自己的母亲画像并着色。这是一位摘棉花的母亲,“囫囵下许多生粮/不嚼,只暂时存在胃里”喂养自己孩子的母亲,懂得冬藏窖藏的母亲,用牛皮纸袋子细心存放种粒、存放生活和巧于规划生活的母亲,这是一位将荞麦皮装在枕头里让人容易产生乡愁的母亲…….善良的母亲、聪慧的母亲、火脾气的母亲、命硬的母亲,一位从来不向命运和生活屈从的母亲。是的,母亲最后的颜色是苍老的,而母爱,确是苍茫的。整组诗歌里,你不能佩服张凡修为母亲画像时那股子的虔诚劲儿和韧劲儿。他借用诗歌的力量化解了那些鲜人知的大悲伤,事件虽小,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崇高美与悲壮美——


后半生。母亲的胃一直空着
一九六一年,母亲吃得太饱
那年的母亲给公社大食堂推磨
囫囵下许多生粮
不嚼。只暂时存在胃里
回家后用筷子捅进喉咙
一口,一口,再吐出来
未消化的粮食喂饱了奶奶,爷爷
也喂饱了爸爸和我
……熬过三年。后来习惯成自然
只要看一眼装过米饭的空碗
她就会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前年,母亲离我而去
没带走一粒粮食

——《母亲的胃》

老实说,这是一首具有相当灵魂深度的诗歌,在质朴的表达中,母亲的良苦用心跃然纸上,母亲的崇高形象就像她临终时一直空着的胃,是那么地噬人心肠。我想诗人的内心一定是疼痛的,节制和和隐忍的情感一直在化解一种看不见的悲伤。这是一种有根的写作,属于情怀的写作,诗人缓慢的语速却不乏凝重的笔力就那么力透纸背地镌刻进读者的灵魂,让人震感不已。张凡修曾经如是说:“越激昂越冷静,越高潮越降温。”他一直在寻觅、捕捉不易人察觉的细节,易人忽略的场境中,用易人不屑的土话来锻造着诗歌,从丰富的生活阅历中提取着诗歌的经血和精华。

张凡修说过,诗歌与文章不是一回事,诗歌是魔术,写诗的人要做魔术师。魔术的魅力不是透明是隐喻。他的众多优秀的诗歌中采取了隐喻、象征、同感等常用的修辞和表达方式。加上饱满的情感和强有力的细节支撑,使他的诗歌呈现出一种饱满、圆润一如山葡萄般的清新而淡雅的乡土之风,让人耳目一新。比如他的《陌生的翅膀》《荞麦皮》《着落》等众多的诗作都呈现了这一优秀的诗歌特质。特别是他的《绳子》一诗,对乱如麻的生活进行了从容的剥离和拆解——


如果要想成型一条绳子,你还需要
另外一个人,站在你的对面,大约十五尺的地方
配合你的心思,逆时针方向,摇
而你,就要攥紧刚刚捋顺的另一番心思
正时针,拧
——《绳子》(有删节)

这样的诗歌是耐人寻味的,诗人究竟在诠释着什么?我想说,你悟到了什么就是什么。生活其实就是跷跷板,他需要两个人的配合,就像搓麻绳的两个人,你只有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他才能帮你从一团麻中剥离出来,才能够帮助你理出头绪。这是否暗合了诗人“复杂简单化,繁琐清晰化,迷团拆解化”的诗歌主张?

我对张凡修“上不了席面的狗肉”的诗歌主张和观点很是激赏。那是他在耕耘自家庄稼地时总结出来的一套经验。“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是的,农民有自己的一套“耕作”方法,他不上农药,不施化肥。在他的“自留地”里你吃的那些蔬菜全是货真价实的“绿色”食品,大棚蔬菜是有毒性的,即使长的再绿、再肥、再美,它们毕竟违反了自然的生长规律。只有其形,而没有其质。在张凡修众多的“乡土诗”中,我严重喜欢他的那首代表作——

《母亲的棉花》

棉花的话,只说给母亲,一个人听
哑了一个夏天的青桃,母亲教它们开口
弯着腰,一句句打捞,晾在枝杈上

花朵一说话它就开放。一只只尝到甜头的舌头
拱着母亲的胸脯。仿佛一群撒娇的孩子
争着抢着与母亲亲昵

看着母亲在花丛中,一遍又一遍地挪动
我听见了,落进母亲手中的呢喃
是这个世界上最轻柔的

在这首诗歌中,棉花的洁白与温暖和母亲放在一起,一种蓬勃的诗情跃然纸上。我们很自然地想到了母亲和棉花的关系,棉花和土地的关系,以及我和母亲饲养的棉花的关系。
是的,母亲的劳作是美丽的,因为只有我听见了,落进母亲手中的呢喃,是这个世界上最轻柔的。你可以忽视棉桃成长的过程,但你无法忽视母亲耕作的一生。当经过自己饲养的棉花最终变成我们的棉袄棉被时,当自己的孩子最终长大成人时,暗藏其中幸福的味道只有母亲一个人懂得最多。这真是一语双关的比喻,潜藏其中的情感诗人自有独特的体会。
  作为一个真正的农民诗人,他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他知道自己最终要走向哪里。诗人们追寻了数百年的问题,张凡修无需寻找,他已经找到。这是否暗合了尼采的那句“自从我厌倦了寻找,就已经学会了找到”的哲理名言?说到底,诗人没有迷失自己,他很清楚自己的农民身份,他在薅草的过程不会忽视那条居住在草叶上的虫子,在一片忧伤旋转起来的高粱叶子中,认出了其中暗藏的生机,用犀利的眼眸辨认着公开的或隐藏的敌人,他注视着一条绳子,想解开生活中的乱麻,他的心里也装着一把小蒲扇,缓缓地,煽。他要耐心地为母亲熬一罐中药:动用了生活中小火,文火,细火,慢火……这是诗人个体生命在与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温柔地摩擦时所产生的思想的和诗性的火花,在虔诚内地抒写过程中交付着自己对乡村对命运和存在的思索。情感是克制的,情景是乡村的,贴近内心远离玄忽套,贴近真实远离不着掉,醉心于簸箕大的蓝天中,方寸之内的田畴之中,他就用那些“大白菜,高粱花、棉花朵、苞米、旧衣柜、荞麦皮、空谷穗、纺车……”等等一系列特有的乡土意象烛照着这方净土,同时也烛照着自己诗意的天空。是的,他打开了一幅幅让人怀旧的画面,乡村沦陷的版图多么需要这样诗意的抒写和佐证。是温暖的,善良的、疼痛的、悲悯的,是良知的,是拷问的、是鞭挞的、是呼唤的……我想说,张凡修根植于泥土的情怀写作与他获得全国十佳农民诗人的称号是匹配的。是的,他依靠这些散发和泥土的清香和气息的诗歌在消解着自己,同时也打开了外部的世界,当众多发自内心的喝彩和掌声开始包围他时,他没有迷失自己,始终游走在故乡的黄土地上、认真浇灌他的二亩三分地-----那是属于他自己的诗歌作坊。他生在唐山的一个小小的村庄里,在周身散发着“土包子”味道的诗歌作坊里,依然在平凡地修炼者自己。

2010年5月6日。

飞花:正想提到你的诗歌,刚好你引用到了自己的诗和别人给你的诗评,看了诗评,大家更明了更清楚地看到了你的内心,诗心,赤子之心,也更加深刻地了解到你的诗走向,家长里短,农耕稼穑,甚至庄稼地里小小的细节,都能在你笔下被放大,被美化。但在行文过程中,我发现你的笔触极少上升到社会化的问题,也轻易不触及阴暗面,如果不考虑内在的因素,你是不是能在你的诗歌中更本真一些?也就是说,现在的行诗过程中是否有你需要规避的东西?是否有你需要绕道而行的东西?


张凡修:也许你对我作品了解得不全面。我诗歌中,乡村被放大,被美化的篇什很少。而几乎都是“低处起笔,细处着眼,疼处下手”的。
比如我所在的辽西属于丘陵地带,遍地是沟沟岭岭,但不深,也不大,就是多,多得如漫山遍野的驴耳朵。所以我写下:“驴耳朵常年贴近天空/而云晴朗,闪电在午睡/旱天雷劫持桃花杏花梨花/偷渡另一世界/都半路坠机。”山矮,水薄,沟浅。这里的孩子们过早地熟悉了沟沟岭岭,就像熟悉母亲的胸脯一般:“从一年级开始先学会跳沟爬沟/他们有着蹭光一块驴皮的天真/却一天天忽略/听觉的干涸。”

2009年8月。辽西。朝阳。从朝阳市北行,马路两侧的大片玉米已经干枯。正是吐穗扬花时节,可是三十多天没下雨,玉米已经死亡,绝收。一片焦黄干裂的土地上,我惊奇地看见几棵稗草正旺盛地倔强着。于是我写下:“在干旱的日子里一棵稗草有着充足的水分/父亲的田里总要余留一些”。这几棵稗草多像我辽西大地上的父亲啊?天,马上就黑了下来,“稗草匍匐在垄沟的凹处/挤几只蝈蝈的胆汁救急/趁着夜色,又去/寻找露水”。
这是一束远去的无言。仅仅一步,就让我看到了辽西父性的本色。一条路的话语,或许在鞘上谈论深入:辛劳,勤恳,忍辱负重,默默无言。随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以《旱辽西:2009》为总题,写了一个12首的大组诗。将现实,现场,现状那些真实、悲悯的细节,加以细腻描绘,折射出广阔的生活画面,表现深刻的社会主题。但我在作品中不故意拔高和所谓的升华。我用感情融于细节,内敛节制地调控着我依附的土地,让我笔下的作物、动物、农具和父老乡亲都具有了悲歌性质,无疑也就增加诗歌的厚重和促进了诗歌的呼吸。



飞花:恕我浅陋,我所说的“你的内心,诗心,赤子之心”已经包含你的悲悯,博大。开始我好像说过,说你的诗最靠近地球引力,最贴近泥土也是这个意思,很明显,你的诗作极大程度上依附着你的土地,从而显的厚重,悲怆,且极具代表性,代表农民的心声。而我想和大家一同向你探讨的是,你在行诗过程中是否有你需要规避的东西?是否有你需要绕道而行的东西?同时,你的诗作能不能给故土的某些方面,比如三农现实等有所裨益?能不能从一个侧面或多个侧面推翻百无一用是书生的俗语?让本土老乡也从诗歌中受益?谢谢。到目前为止,对自己的作品你最赏心悦目的是哪一组诗?能否大概给大家讲一下诗的内涵和寓意?谢谢!

张凡修:诗歌是微弱的,它不会给三农现实和我的父老乡亲带来任何利益。
到目前为止,对自己的作品你最赏心悦目的是哪一组诗?能否大概给大家讲一下诗的内涵和寓意?还是偷个懒吧——

从废墟里走出来的一棵最饱满的高粱
——张凡修诗歌浅析

文/玉上烟

    有人说张凡修是真正的农民诗人,通过读他的系列组诗《高粱地》,我再次走进了张凡修的内心。他是从唐山大地废墟里走出来的一棵最饱满的高粱,“变换着粉红,微紫,淡白的表情/腰杆总是挺得笔直/高粱穗一天天加重了份量/秸杆稍稍弯曲”《高粱花》这是写父亲的,在我看来也是诗人自我情怀的写照。诗人以艺术直觉的敏感,将情感潜伏在在高粱花的颜色、样子和高粱的形象上。“凝神于景”、“心入于境”完成了高粱与父亲、与我三者合一的奇妙境界,这首诗节制、隐忍,散发着泥土的清新和高粱花的芬芳。张凡修的高粱地有着广阔的生活和内心的忧患。比如《陌生的翅膀》“一片忧伤旋转起来。即使我们认不出暗藏的生机/在这寂静的中午”忧伤会旋转吗?这是个奇妙的感觉,是田野里那些坟茔、阳光、风给诗人的一种错觉,“隐藏的敌人,叛徒,亲人,朋友”和这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因此作者写到“当我们自己也长高了许多/我们的视线,一下子,就会熟悉天空”。

     诗人流沙河说过“没有象,哲学仍然能存在,诗歌却不能萌芽。”在这组诗里,诗人赋予“高粱”特有的内涵,借以表达其情感。从某种程度来说,达到了“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的无我境界,即与人情感的和谐统一。张凡修的诗又充满悲悯,“黑山嘴村一座低矮平房/有夫妇俩正撮牙缝儿,搓手心儿/愁二闺女的大三学费”《风吹雪》这首诗因对现实的发言力度使作品更显厚重。作品语言朴素,情感真挚,饱含悲悯,有穿透世事的苍凉,更有一种疼痛似要从骨髓里被抽出来,“大地沉重。我们允许她磨蹭一会儿/多看几遍帐目。只挤压,只溶解/不膨胀一张欠条儿”一个诗人倘若心中无大爱,无悲悯与包容,是无法抵达诗歌深邃和朴素的品质的。对底层人物的悲悯就是对人类终极的关怀。这首诗在触动心灵的同时,还诱发读者对社会和人性的思考。《火车开进高粱地》这首诗,给我惊喜,张凡修写这样空灵、澄明的诗,意味着诗歌创作的突破和诗歌视野的多变。 “当诗歌被归于一种类别,诗人被归于一种流派,这是一种悲哀,是诗人的手镣、脚镣”。所以,多种向度的探索让张凡修的诗歌基调更丰富,饱满和自由。“无数亲人,又坐在高粱地里/他们都成了/开走的火车”,诗的结尾,给人腾出长久的回味空间。好诗总会让心为之一震。真切的内心体验加上独特的表达,使诗的内涵更为丰富,作品的深度和容量也大为扩充。这样的诗已经不能仅仅把它划入乡土诗的行列,在张凡修粗粝的大手下,已经完成了一种澄明的诗性智慧,诗人和高粱融为一体,生命情感随着高粱一起呈现。

     张凡修对土地有着很深的情结。这种情结在细节和叙事主题上都体现得很强烈。我很喜欢这些带有地域性,充满血性、汗水以及浓厚亲情的诗歌。因为在张凡修的笔下,这些结实,厚实又不缺乏灵动的诗格外动人。在意象的截取,艺术的表现手法以及情绪的酝酿等方面,张凡修有着独特之处,常常给人耳目一新之感。他的诗有别于普通的乡土诗,读过张凡修诗歌的人都知道,他对土地,亲情的描写,不仅仅有着自然的天簌和泥土的芳香,更具有很强的洞察力,感受力和创造力,蕴涵着独特的生命的思索。他的诗写重情感,重内容,重意象。不凌空蹈虚,不堆砌,不无病呻吟。他的作品纯粹、内敛,成熟,敦厚,明澈。更让我赞叹的是,他的写作虽然立足于泥土,却丝毫也不呆板,他对语言有着极强的驾驭能力,对修辞的运用也很娴熟,因而诗作极富张力。
      “为什么我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诗人艾青的话,我想用在张凡修身上最合适不过了。对土地的回归,倾诉,就是心灵的回归。诗人借用土地上的人和事物,用自己独特的观察和思考方式给诗歌打开了一个个全新的诗意空间,让我们倾听到他心灵深处对故土,对亲情的热诚。而作为一名优秀的诗人,责任感和社会良知在他的作品里也随处可见。多年来,他始终保持一颗卑微,敬畏,大爱之心,以平民化低姿态的写作,以心灵自然的迸发,拨动读者的心弦,让诗歌的光芒照耀每一寸土地。2010年,张凡修荣获首届中国十大农民诗人奖,他是靠作品说话的实力诗人,真诗人。这项荣誉,受之无愧!一棵饱满的高粱是有生命的,因为他连接着泥土,是会孕育更多种子的。祝福他。

2010-04-24

●火车开进高粱地


交出铁轨。
秸杆躺下来,让远方的亲人
从自己的身体上回家

无论走多远,走不出高粱地
左旱路,右水路
秋风一年一吹
铁轨一根一根站着,长高

交出行程。
高粱地掏空秋天,掠过瞬间的苍老
穗子内心辽远,扎成一把一把笤帚
扫净了通往村外的冬雪

无数亲人,又坐在高粱地里
他们都成了
开走的火车

●陌生的翅膀

高粱又长高了许多。除非我们听不见
总有一种异样的默契,将我们的听觉拉低
一群叫不出名字的翅膀,收拢起荒芜的坟头
仿佛村里那些逝去的人,清晰的呼唤

一片忧伤旋转起来。即使我们认不出暗藏的生机
在这寂静的中午,我们不单单为了辨认
公开的或隐藏的敌人,叛徒,亲人,朋友
其实,当我们自己也长高了许多
我们的视线,一下子,就会熟悉天空

●高粱花

我一直够不着高粱的高
从未见过高粱花的样子
只是那年代父亲的头顶上
敏感的触须,飞起,落下,飘散
似乎有深层的阴影
我怕,提及

它的美丽,躲闪我的视线
介于慌乱与安静间
变换着粉红,微紫,淡白的表情
细细的粉末一旦溶解雨水
初始粘稠,最后都退到果实里。
这时候的父亲,腰杆总是挺得笔直
我注意到高粱穗一天天加重了份量
秸杆稍稍弯曲

●风吹雪

雪比风慢。我们原谅她
向冬眠在土里的半截草绳,偿还
蛇舞。向眼前黑暗中紧闭的穹顶
偿还钥匙。以及开启之后
麦地的空旷,河流的袒露
黑山嘴村一座低矮平房
有夫妇俩正撮牙缝儿,搓手心儿
愁二闺女的大三学费

此时天空属于一个白衣少女
瘦削而嶙峋的轻。
大地沉重。我们允许她磨蹭一会儿
多看几遍帐目。只挤压,只溶解
不膨胀一张欠条儿


飞花:诗歌是微弱的,诗歌对于现实是不是有海市蜃楼的味道?在诗中,我们会不会有无奈无助的惶惑?一切都是过客,都是尘埃,一切都是传奇,都是永恒。听了张凡修老师的讲解,相信我们大家对他,对诗歌都会有更深的了解和学习。你的诗歌从手法到措辞非常现代,非常时尚。在意韵上也别开生面,为我们开拓一片新鲜的空间,请问你在未来的诗歌道路上,会有怎样的规划?对新诗的前景请你简单地给大家讲一下。

张凡修:生活在乡村,热爱乡村,让世界近距离了解乡村。诗歌是最快捷的工具。


飞花:谢谢张凡修老师这几天的互动,我相信大家和我一样,会从中受益非浅,你诗歌的修为虽不至一骑绝尘,但也是我们所难以企及的,最后,请张老师挑选自己一些神来之作,让我们在闲暇时能从容拜读。


张凡修:

丘陵书(十八首)

文/张凡修
  
●等一场雨

越来越感觉这个夏天的钝
高粱叶子枉有浑身利刃
竟等不到,一场磨刀的雨

磨刀人将一条长板凳举到半空
其实,就是一边吆喝,一边
哄着蔫下来的叶子:
暂放弃摇曳,省下风中的露水滋润花
暂放弃张扬,省下尖上的锋芒坚定杆

英雄气短。夹起尾巴等一场雨
无外乎等一场雪。必须先等草
结籽。等树叶,跌落。等大雁
南飞。

要扎进天空多深,才能刺中一条闪电
丘陵遍地石头,蹭不亮一片刃口
磨刀人干裂的手指,只攥紧
不张开

●一穗谷的秕

尚未收割时节。王三亮前半夜磨镰刀
大拇指蹭七遍,袄袖子抹六遍
眯忽一小觉儿,早早来到谷地
他心疼秕谷弱不禁风的身子
赶上伏天不下雨,早单薄得
摇摇欲坠了

有些成熟,已不在该来临的时候来临
浅秋的浅,浅不过一穗谷的秕
一穗谷的秕,远没有根部的一堆虫子
结实肥美
王三亮由内部深入,重心越亲近果实
那堆肥虫的哀鸣,越凄凉

再秕的谷,也终究伏在土地上
就像他的媳妇,日头一杆子高
就会挎着褪皮柳条编成的篮子
蒙一块白地蓝花的毛巾
午饭准时送到地里。
一小瓶高梁烧,王三亮破例没有入口
他揪下一棵谷穗插进瓶子里
看秕谷,缓缓地膨胀

●想作荞

花白,叶柔,杆挺
荞们安详的样子
看起来就像腼腆的女子
躲在尚未成型的灰瓦片下
紧闭的嘴唇,每张开一次
灰瓦片上的麻雀
就飞一次

我宁愿像小老道一样
住进三块瓦搭建的小庙里
素面,素衣,素食
我需要这样坚固的外壳
为我遮风,为我挡雨,为我保密
我藏起眼睛和舌头
将自己的身世装进枕头里
梦中,也不轻易说出

●这些玉米

这些玉米爬上了房顶
是母亲装,父亲举,我抻着绳子拽
这些玉米,就可以叫粮食了
这些玉米长在地里叫庄稼
这些玉米还叫种子的时候
搅在一车又一车的驴粪里入土
胶皮轱辘压,黑驴蹄子踩,青石磙子碾
一场小南风儿吹过,一场小春雨儿下过
这些玉米拱翻了土坷垃
伸胳膊蹬腿地蹿,开始叫秧苗的这些玉米
费父亲的神,操母亲的心
打垄怕密了,耪草怕伤了,追肥怕少了
晴天怕蔫了,下雨怕涝了,刮风怕折了
这些玉米甩缨子,挂浆了,定粒了
父亲一遍遍跑,撕开皮掐,搓下粒嚼
终于爬上了房顶,这些玉米
母亲开始褪秸杆上的叶子,这些玉米
叶子火软,是烙饼,摊鸡蛋的好引柴
秸杆的火硬,母亲一捆捆绑扎
垛上垛,用两头栓着砖头的绳子系起来
终于叫粮食了,这些玉米
玉米挤着玉米一层层叠一层层垒
把沉甸甸的房顶压住,父亲挨着母亲打着的呼噜

●一条虫子一生的依托

秋风将成熟压低,一穗玉米的内心静寂而空洞
从微小的孔里沁出粮香
一条虫子明显放慢啃噬的速度

一小滴露水养活的早晨
一小片阳光养活的中午
一小粒萤火养活的夜晚
一穗玉米用残缺养活了一条虫子的一生
依托。多么肥沃

隔一株高梁,高梁的另一侧是一片豆地
那些飞翔的,爬行的,呻吟的都居无定所
这些微妙的变化和秋天弓起的后背
它懒得,看也不看一眼

有一穗玉米就足够了。
起初它适合在一片叶子上贪吃
现在它需要清静,需要蜷曲身子
左手提着鸟笼子,不让右手的锯条
弄出一丝声响


●一场雨的远

大旱不过五月十三。眼瞅着
地里的小玉米,蔫巴了身子
一个活在农谚里的人,开始
烦躁农谚。烦躁一场雨的远,如同
与蒙族汉子私奔的三女儿
三年,都没进家门

女儿是一场雨。她飞了,她随风飞远
飞到老哈河对面,在细草间藏起了雷声
对于一份巨大的渴望,他摒弃了懊悔的呼喊
看似他一天天望天,脖子却一回回北扭
那倾斜,是无声的

一场雨,会救活一地粮食
救活一地粮食的女儿,落在哪儿,哪儿就有
一群打水仗的小外孙,追逐嬉耍
他有足够的耐心唤回一家人的团圆
而一场雨的远,迟迟
解不了近渴
  
●空谷穗

场净。谷入仓
空下来的谷穗,母亲一根根收拢
抱进堂屋里

那把躺在地上的锄头,刃口已经很钝
母亲攥着几棵谷穗,就那么
一下一下,摩挲着

其实也刮不下来几粒米
母亲说:苗子干净了,扎成炊帚才漂亮
多送你二姐,内蒙那疙瘩儿,稀罕

听着“嚓嚓”“嚓嚓”的声响
我依稀感觉
母亲的动作,明显迟缓了
  
●雪地有它自己的特异功能

比如火焰,熄灭时有一道光
比如灰烬,比土热。
雪地有它自己的特异功能,总在凸处
开一扇窗,千里之外先知先觉
比如呼吸,我们看不见摸不着
雪地中就有了形状。比如被风吹白的老人
又长出几缕胡须,捋了捋,雪地中就有了印痕
三份穷亲戚不算富。
雪地也有自己的亲戚,比如我
它提前预感我会登门
本来那天月高风清,我拎着空口袋
乘兴而去。连自己的影子
都没有借到

●匍匐


如果容我一个空当
我还要扒开草丛,再一次体味
十二岁那年,只有匍匐
才能清晰地辨出哪一种青草
早晾干,早卖钱,早一天
换回一双白球鞋

这么多年,我曾为一把镰刀的丢失痛心懊悔
弓下身子从草根入手
习惯于卑谦,习惯于低头,习惯于
所有写过的诗歌,都在最后一行
匍匐

我幻想那把镰刀
终有一天眼前一闪
为其轻轻擦去
藏在泪水中的锋芒
  
●老哈河此岸

彼岸绕开了山
羊毛,绿毯。退至老哈河
此岸。我赶着一辆驴车,慢悠悠
固执地寻找
一匹马的一小节骨头

河流连结辽蒙,恰是一根枣木秤杆
一头挑着草原,压迫天上的白云一直北去
而我,只有几捆青草
即便我盘腿,连同驴车以及整个身体
都做了秤跎。那马蹄窝里的星星
仍模糊不清
  
●驴耳朵沟

黑山嘴村的丘陵山地,驴耳朵般支楞着沟沟岭岭
王三亮形容:像寡妇雪梅的胸
瘦削,但硬挺

辽西十年九旱。驴耳朵常年贴近天空
而云晴朗,闪电在午睡
旱天雷劫持桃花杏花梨花
偷渡另一世界
都半路坠机

山矮,水薄,沟浅
两沿的庄稼吮不到雪梅的乳汁
孩子们熟悉了雪梅的胸脯
从一年级开始先学会跳沟爬沟
他们有着蹭光一块驴皮的天真
却一天天忽略
听觉的干涸

●温暖

寒风中的身子变得辽远,胳膊变薄,手指变细
蜷缩。不由自主地缩回秋天,缩回到
一株节节草的袄袖里

再没有比袄袖更温暖的家了
这种交叉的温暖,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虽过早地拔节,但不离,不弃

想想这个秋天我就发冷。
叶子凄凉地落地,节节草骄傲地挺立着温暖
我天天与它碰面,彼此却互不招呼

●母亲的冬藏

堆一层萝卜,撒一层细土
撒一层细土,堆一层萝卜
泼上两舀子凉水,母亲抬起头:
这样,萝卜才不会糠

五十岁的母亲手脚麻利
精心打理着,泥土下面
属于她自己的一小片天空:
白菜下窖早了会伤热
红薯,土豆必须沾着泥
太干净的就要甩

转眼一场大雪而至
母亲却一遍遍往外撵我们:
天底下啥都能藏
就是不能藏孩子

天黑了,母亲苫上草帘子
菜窖敞开一条缝儿:
留个气眼,它们也喘气。
夜深时,土里的星星
都从窖口钻出来
  
●我有一滴水

水过千层网,网网都有鱼
我的日子太小
撑不起,一孔网眼儿
但我拥有一粒高粱
可以泡涨,可以胖大,可以发酵,可以
酿成,酒

我选择这一刻的醉。醉之前
我把酒烫热,蒸气中迷失自己
酒醉时我忘记了高梁地,正等一场大雨
正等我的两只木桶上山
会救活,一次大旱呀

我的日子太小了,小到无人把我
从醉中喊醒。我空有一副圆润,晶亮的皮囊
能混入酒里。面对一株坚挺的高粱
无人原谅我的瘫软

●我有一片星空

我为拥有母亲的星空而自豪。
一颗颗,一粒粒扒拉着满炕的菜籽儿
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相互依偎。又
分门别类被母亲点亮
黄瓜架下是油灯和萤火
我试图享受更多,童年,星光和月色
南瓜秧会缠绕多少细微的幸福
那韭菜的细枝末节,割不断
一颗星,闪着光的液汁
我需要一座葱嫩的房顶
住进去,躺下来
陪母亲辨认,那花,那刺,那藤,那蔓
那果实,需要我砍倒一片高粱
截穗,褪叶。用秸杆支撑起母亲的四梁八柱
而星空,恕我不能,一一复述
  
●拐杖


根,扎在了辽西,就无法挪动半步
黑山嘴常年大风呼嚎。尤其立冬之前
风从叶片的虫孔里穿过
整个杨树林子哼哼叽叽。霜
降于浓重的鼻音处
只滑了一跤,就让一个被风吹白的老人
趔趄了,又趔趄

像患了先天性小儿麻痹症
虽活了十五年,才胳膊粗细的树干
勉强倚住。老人
踉踉跄跄。尚能拣拾过冬的枯枝败叶
风沙满袖,手揣不进。也
攥不紧一根拐杖了

●一瓢凉水

干透了的葫芦一切两半
一半是凌源,一半是平泉
母亲用一半装着金灿灿的小米
一次次跑向平泉的姥姥家
另一半总是舀满凉水递给我
再喝一口,就不会饿了

……锅里的饺子已经翻滚
母亲端一瓢凉水,砸下去少一半
饺子沉下去,一会儿又浮上来
母亲又泼下一少半,捞出两个
用手指摁了摁,随手扔进锅里

感受着母亲熟练的泼凉水动作
我突然想起一九七四年,已经水饱的圆肚子
母亲依然举着
一瓢凉水,在我眼前晃着

●炕上的棉桃

我不相信这么蔫巴的棉桃还能开
母亲呵呵一笑:
你刚出生时,小脑袋儿也大不过棉桃
我在裤裆里装了你七天
第八天掏出来,小脸蛋儿就乐开了花

于是,母亲把蔫棉桃从枝杈上
一个一个揪下来,摊开,晾在了前院
霜降过去了,立冬过去了,转眼就是小雪
蔫棉桃仍没有咧嘴的迹象

母亲卷起炕席,腾出离灶台最近的半面
把蔫棉桃请上了炕,天天拨弄来拨弄去
母亲知道,先天不足,要补上后天的温暖
只要火候到了,一大群孩子,就会喊娘


飞花:不用多说,张老师的硕果就在我们面前,这就是一位农民诗人走过的路,这条路曾经是艰辛的,困惑的,无助的,但张凡修老师都一步步走了过来,走到现在,走到宽阔的大道上,这一切不是偶然的,是必然的。这一切缘自他对真善美不懈的追求,缘自他对生活真诚的热爱,缘自他对诗歌执著的坚持,所以,他成功了,他在这条路上走在了我们的前面,是我们学习和仰慕的榜样。纵观张凡修老师的诗路,不难发现赤子情怀是基础中的基础,而赤子之心亦是我们在诗路上所要坚持,所要保持的一种境界。唯有这种境界,才会产生高格的诗作,高格的灵感,高格的感动和被感动。唯有这种境界,我们才能在行诗过程中先动己后动人,才能找到更多的知音,更多的朋友。

张凡修:

张凡修2010上半年发表诗歌目录

(一)有刊号,公开发行的刊物:
●《江门文艺》(广东江门市文联半月刊。国内统一刊号:CN44-1047/I)2010年1月下半月发《空谷穗》一首;

●《打工族》(广东佛山期刊出版总社半月刊。国内统一刊号CN44-1498/G0)2010年2月上半月发表组诗《母爱苍茫(三首)》:头条,“诗星”栏目,配了“诗人简介”和副主编盛慧老师的点评文字,占一个页码;

●《诗选刊(上)》(河北省作家协会半月刊。国内统一刊号CN13-1235/l)2010年第3期“最新力作展示”头条发表《张凡修作品(11首)》配照片简介,占两个半页码;

●《江门文艺》(广东江门市文联半月刊。国内统一刊号:CN44-1047/I)2010年3月下半月发《母亲的冬藏》一首;

●《星星》诗刊(四川省作协半月刊。国内统一刊号CN51-1075/l)2010年第3期增刊发表《丘陵书(十八首)》照片简介占一个页码,18首诗占13页码,合计14个页码;

●《中国诗人》(吉林大学出版社双月刊。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601-4150-3)2010年第2卷发表《旱辽西:2009(七首)》配照片简介,占三个页码;

●《西北军事文学》(解放军兰州军区政治部主办双月刊。国内统一刊号CN62-1031/I) 2010年第3期发表《西院有灾情》《扒拉》两首;

●《中国诗歌》(人民文学出版社月刊。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02-007882-0)2010年6月号发表《幽静
》《陌生的翅膀》两首;

(二)获奖:
●2010年3月16日:首届中国十大农民诗人(中国作家协会《诗刊》社/四川省作家协会《星星》诗刊社/四川罗江县委、县政府)

●2010年6月16号:《黑木耳》获海林市第20届端午诗会三等奖

(三)报纸副刊:

●《河北日报》2010.3.19.发表一首《火车开进高粱地》;

●《唐山劳动日报》2010.4.22.发表两首;

●《朝阳日报》2010.5.23.发一首《帐蓬学校》;

●《淮河晨刊》(蚌埠)2010.6.23.第24版发一首《初识蚌埠的雨》;





(四)内刊、民刊:



●《黄河诗报》2010年第1期“诗人博客”栏目发表三首;

●《潮》诗刊2010年1月第二辑发张凡修的诗(十首)占七个页码;

●《矿工老哥》(河北开滦集团文联季刊)总8、9期合刊发表《啼听与呜咽(组诗)》占两个页码;

●《奔月》2010年第1期发表《草里故乡(组诗)》;

●《辽西文学》(辽宁朝阳市文联双月刊)2010年第1期发表《母性辽西(组诗)》占两个页码;

●《燕都文艺》(辽宁朝阳市双塔区作协)2010年第1期发诗《秦岭》《热爱种子》《火脾气》《弯曲的下午》四首;

●《群岛文学》(浙江岱山作协双月刊)2010年第1期发表《火车开进高粱地》一首;

●《江山文艺》(湖北省黄冈市文联双月刊,湖北省优秀期刊)2010年第1期发表《张凡修的诗(八首)》;

●《塘河》(江苏建湖县委宣传部)2010年创刊号发表《着落(外三首)》(杂志办得相当不错);

●《燕赵诗刊》总第14期发表《芝麻开花(四首)》;

●《天下诗报》诗刊(南充市嘉陵江新诗研究协会)总第六期发表;

●《紫月诗刊》(年刊)第四期发表张凡修作品;

●《城市诗人》诗刊2010年刊(上海市杨浦区文化馆。年刊)发表《月色如水》一首;

●《柏风诗刊》(河南舞钢)2010年第1期发《旱辽西(组诗15首)》;

●《九月诗刊》(广东潮州韩山师范学院诗歌创作研究中心)2010年总第15期发张凡修作品13首;

●《芙蓉锦江》(成都)2010年第1期发《我的代表作——母亲的棉花》;

●《凌云诗刊》(辽宁绥中。16开本季刊)2010年第1期发《旱辽西(八首)》配照片简介;

●《鳄城文学》(安徽)2010夏卷发张凡修作品;

●《皖风文学》(安徽)2010年第2期发《衣兜里的雪(组诗选五)》;
●《创新诗刊》2010年5月总第六期发表《吃核桃的三种方式(组诗)》;
●《中国诗苑诗歌选粹》创刊号发张凡修的诗;;

●《百家诗刊》第1期发张凡修的诗七首;
●《网络诗歌导读》第1期
●《通肯河》(黑龙江)2010年第2期发《西院有灾情》
●《精品诗歌100家》发《学会涵养(外一首)》
●《凤凰》(唐山)2010年上半年刊发张凡修的组诗

●《湖南诗人》(衡阳)总第11期

●《北湖诗刊》(河南睢县)总第12期发《衣兜里的雪(八首)》;

●《银生文化》(云南景东彝族自治县文联双月刊)2010年第3期(总第29期)发张凡修的诗;

●《南麂诗刊》创刊号发《顶点(外二首)》;

(五)入选诗集:
●《土地上的庄稼——中国农民诗人诗选》(四川文艺出版社待出)梁平,熊焱主编。收入张凡修作品;
●《中国网络诗歌十年巡礼暨2009年中诗年选》入选一首《纰漏》;
●《诗屋2009年度诗选》入选一首《今晚的月光》;
●《2009·原点》(四川巴中作协主编的诗歌年度选集)入选一首《背对夕阳》;
●《中国网络诗歌史编》(中国戏剧出版社)文本卷入选一首《此去》(留个记号儿吧,我估摸和猜测:样书需花钱买。);
●《大家诗歌论坛二周年诗选》入《张凡修微型诗选七首》;
记事:个人两部诗集《丘陵书》《土为止》(2010年4月和5月分别交由《星星》诗刊“星星诗文库”,已进入出版社编选程序,待出)。
后记:7月5号重新归拢归拢这本儿流水账,没啥大意思。有朋友说的好,当今社会“诗人”已成贬义词了。这东西既当不了吃也当不了喝,多发一家少发一家多发一首少发一首也就那么回事儿了。反正,总之,没人儿管饭:)主流刊物发稿难难于上青天,诗歌稿费低得可怜。“诗歌喂不饱肚子,肯定是肚子喂饱诗歌”。(张凡修名言)



飞花:诗路是寂寞的,是清冷的,但我们仍然无怨无悔地热爱这种清冷和寂寞。诗人是孤独的,是悲愤的,但我们仍然气若神闲地钟情这种孤独和悲愤。诗心是玲珑的,剔透的,是以我们会自恋成狂,偏爱这种玲珑和剔透。诗魂是高傲的,赤裸的,是以我们会自斟自饮,在文字中把玩这种高傲和赤裸。这一切非关癖爱,非关浮名,非关生计,非关暧昧。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我们心中对诗歌那种清澈明净的热爱和挚爱。源自我们心中对美好生活生生不息的信仰和追求。张凡修老师的这次访谈到这里就算结束了,让我们再次谢谢张老师,让飞花再次谢谢张老师,谢谢大家!

发表于 2010-7-11 14:32:27 | 显示全部楼层
辛苦飞花哥哥了 。也辛苦凡修老师。
因为张老师不用QQ,所以这个初访都是利用论坛的短信息进行的,两位都辛苦了
发表于 2010-7-11 15:00:59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0-7-11 15:08:45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0-7-11 15:51:53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0-7-11 15:55:33 | 显示全部楼层
好诗是自然呈现的,亮点由心而生,力量藏而不露。
——————————————————————————————————
学习张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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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11 16:54:19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飞花和张老师~
这次活动,我想大家更多的不是讨论诗是什么,而是去感受生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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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11 16:58:24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中国诗人论坛的这次访谈活动,给了我一个近距离认识大家的机会。只是我不善于谈自己的创作体会,所以很难圆满完成大家的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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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11 18:49:52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凡修大哥,也许是因为从短信息里整理的,所以格式基本都乱了,我大概编辑了下,还有些地方编辑不了。呵呵
发表于 2010-7-11 19:07:28 | 显示全部楼层
又编辑了一次,这次好了,方便大家阅读了
发表于 2010-7-11 19:50:49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0-7-11 20:17: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说我很难圆满完成大家的提问呢?因为前两届的访谈我都看了。左岸,蓝蓓,老茂都是一流的诗歌批评家。而我只上过9年学,对于理论性的东西我是一窍不通。
我只能唠扯点儿“过日子磕啥滴”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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