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
闻一多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
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
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
铁罐上绣出几瓣桃花;
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
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
让死水酵成一沟绿酒,
漂满了珍珠似的白沫;
小珠笑一声变成大珠,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那么一沟绝望的死水,
也就夸得上几分鲜明。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声。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
看他造出个什么世界。
这首诗表达了作者对旧中国黑暗现实的辛辣讽刺与无情诅咒。“死水”在这里象征黑暗腐败的旧世界。 首节,诗人点明了死水的基本特征:这是一个藏污纳垢的绝望世界。“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说明它已没有被拯救的任何希望。而“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则是绝望之余的愤激之语。 二至四节,诗人分别从视觉、嗅觉、听觉上为我们描绘出一个五彩缤纷的死水世界。在这里,铜锈如翡翠,铁锈似桃花,油腻织罗绮,霉菌蒸彩霞。此外,还有美酒相伴,青蛙鼓噪。这种表面的繁华热闹,恰好证明了死水肮脏、丑恶的本质。这里的“死水”简直就是花红酒绿、醉生梦死的旧世界的一个翻版! 最后一节,诗人得出结论:“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而面对这一沟绝望的死水,只有让给丑恶来开垦了。诗人这样说并不是因绝望而妥协,而是希望像“死水”一样的旧世界尽快能“恶贯满盈”,自取灭亡。 一般来说,诗歌适宜表现宇宙人生中那些美好的、令人感到愉悦的事物,但这并不表明,丑恶就一定不能入诗。早在十三世纪的法国,大诗人维庸就在《美丽的制盔女》中把丑的形象引入诗中。二百多年后的罗丹,也以同名雕塑著称于世。而闻一多的《死水》,更是“以丑为美”的新诗范作。要想写好丑诗,必须掌握好两个要领:其一,不要掩饰和回避丑恶,要用艺术的真实加以描述;其二,对于丑恶的描述,一定要持着鞭挞或警示的态度。做到了这两点,那么,丑的也可以在诗中变成美的。 全诗分五节,逢节换韵,韵式为abcb。但首尾两节失韵,实属缺憾。当然,如果那时“世界”的“界”可以读成jiai,则另当别论了。此外,“漪沦”现在看来属于生造词,应当用“涟漪”代替。
这首《死水》曾被人讥讽为“豆腐块体”,这种说法不免信口开河,有失公允。全诗不仅在句式和字式上整齐划一,音步的划分也十分和谐自然。唯有“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如果按照语言的自然节奏应该划分为“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除了这一句外,其余诗行基本都能实现音义的完美结合。如下所示: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 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 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 铁罐上\绣出\\几瓣\桃花; 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 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 让死水\酵成\\一沟\绿酒, 漂满了\珍珠\\似的\白沫; 小珠\笑一声\\变成\大珠,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那么\一沟\\绝望的\死水, 也就\夸得上\\几分\鲜明。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声。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 看他\造出个\\什么\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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