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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非是个胆小的，懦弱的，或者直接点说，是个活的很憋屈的人。 下班前，老板又把他臭骂了一顿。可那份表格不是他做的，他只是送过来而已。但他也绝不可能跟老板辩解，天性让他唯唯诺诺的退了出来。 他默默走在回家的路上。脸上过早的皱纹里仿佛藏着巨大的哀愁。他过于小心谨慎，连走路都是无声的。天桥上，那个算命老头儿照例眯着眼睛看着众生。阿非忽然有种冲动，他要去算算命。 他虔诚地蹲在老头儿面前，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老头儿歪着脑袋端详了他一会儿，忽然笑着说：“你的命，没什么好算的。” “啊？！”阿非越发沮丧了。 老头儿看着眼前这个人。问道：“难道你不想改变吗？” “当然想！”阿非猛的抬起头来。 “那你怕什么呢？” 阿非难住了。他想了一会儿，小声说：“我怕我们老板。” “这个，你可以拿去吃了。”老头儿递给阿非一颗黑色的小药丸。 “这……有用吗？” “它可以让你在梦境里，随意掌控自己的想法和行为。至少你不用怕你梦里的老板。”阿非将信将疑，但是还是把小药丸小心地揣在了兜里。 回到家，老婆呵斥他回来晚了。阿非支支吾吾的说加了会儿班。然后赶紧去做饭。吃过了晚饭，老婆去逛超市了。阿非收拾好碗筷，坐在那儿呆呆的想着。 ……可以随意掌控自己的梦境…… 夜里，阿非终于进入了梦境。在梦里，他惊讶的发现，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所以尽可以为所欲为。到了公司里，他斗胆首次没跟老板鞠躬问好。过了一会儿，老板又打电话让他送表格。 “这些数据怎么这么多错误？你是白痴吗？？” “这又不是我做的！”阿非理直气壮的说。 老板抬起头，认真的看了阿非几眼，说：“谁做的，给我叫进来。” 阿非感到无比的爽快。 在梦里，他“今天”没有跟任何同事甚至老板卑躬屈膝。他觉得畅快极了。那些压在他身上的奇怪的沉重感觉，少了很多。 可“晚上”到家时，又看到老婆那张横眉怒目的脸。他一下子醒了。 “老先生，”阿非觉得脸上热辣辣的，接着说：“您的药丸，再卖给我一颗好吗？” 老头儿问：“你还怕谁？” “我老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这次老头儿卖给了他一颗红色的小药丸。 于是在梦里，阿非到家后不等老婆开口，先把老婆呵斥了一顿：“你天天在家闲着，我拼命工作赚钱养活你，你还让我做饭？” 老婆乖乖地把饭做好了。 吃完饭阿非坐在沙发上悠闲的看电视。老婆看了看他，终于主动把碗刷了。阿非头一次觉得生活可以这样快乐。 阿非一次次地站到了算命老头儿面前。 “你还觉得哪些人在跟你过不去？” “我们公司的门卫，跟谁都客客气气的，就对我爱答不理！” “图书馆的管理员，每次还书都说我把书弄脏了。” “甚至连菜市场卖菜的，对我的缺斤少两也比别人多！” …… 阿非吃了一颗又一颗小药丸。 终于有一天，老头儿问他：“你吃了这么多药，有作用没？” 阿非愣住了，说：“不过是做梦而已啊。” “难道在现实里没有尝试一下？” “那怎么行！现实是现实，梦是梦啊！”一这么想，阿非就忍不住发抖了。老板凶恶的面孔，老婆尖利的吵闹声，世人的冷漠，都让他觉得无能为力。 老头儿叹道：“是梦总会醒的，活着总会死的。何必顾虑太多。” 阿非陷入了一个怪圈。没有那些小药丸，他就不敢睡着。他无法忍受在梦里还重复那些白天已经受过的“委屈”。事实上每个白天，他都是那个胆小的，懦弱的，活得很憋屈的阿非。做一个可以控制但又不必负责的梦，成了他唯一的解药。 终于有一天，他对算命老头儿说：“我觉得这生活中的一切都了无生趣。” 老头儿淡淡的说：“是你自己没勇气改变。” 阿非抱住头，痛苦的叹着气，说：“再卖给我一个药丸吧。” “还有什么让你觉得厌烦呢？” 阿非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痛苦。他说：“现实。” 算命老头儿拿出了一个五颜六色的药丸。他对阿非说：“现在只有这一个药丸了。它包括你能接触到的所有人。在梦里，无论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做到。但是，”老头儿严肃的看着阿非，接着说：“但是，你就无法醒过来了。你会永远活在梦里，像个植物人。” 阿非看着那颗药丸，很久。 他给自己选择了一种奇怪的后半生。 暮色降临了。老头儿边收拾着他的算命摊子，边摇头叹气：“唉唉，浮生若梦啊！何苦，何苦呢。” ——西极猫 2010-3-20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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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20 20:11:00
发表于 2010-3-20 21:26: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