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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爱因斯坦

第二届中诗·现代诗代表诗人研讨会隆重开始——半山枫,唐晚词作品研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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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7 15:32:47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92# 唐晚词

问候。一定要批判的,这就开始:


【夜晚,我翻阅你的一片花香】
——读评唐晚词的《雨霖铃》!


三月,你的三月啊
我的三月
在过往的风中
积攒几朵丁香花瓣
给你,给我
给来自遥远的时光


是你,
把这雨中的霖铃摇响
将古老情韵
折叠成这本花笺
让每个眼神
打开向前行走的诗行

遥想,遥想
海棠夜雨,淋湿了
江南早已凝固的月色
清照,清照
淡雅风情的红衣袖
依旧争渡争渡夜香


                    2010.2.7

   
发表于 2010-2-7 15:41:55 | 显示全部楼层
(与半山枫虽同为70后写诗的人,但对他的了解不多,之前对他的作品读得也不多,仅从读这回研讨会列出的作品谈一点自己对他诗歌的片面阅读感受。)

《取生活的泥料,捏内心关照的人》——点读半山枫诗歌

    在半山枫的诗歌中,多见他以生活琐细入笔,衣食住行、日常俚事,信手从身边来,到笔端流淌而出,率性择取,用之有物可谈,每事每物见诸心绪附着与萦绕。从研讨会他的作品集中,多是以人物为轴,以生活的一情一景一物作为“绕身”的晕环,仿佛人物的满身都是吸光点,那些生活流里的东西,常被吸附在一个个点上,使这个“主轴”挂满丰富的荧光粉,散发着丝丝“可视”的气息。而这些“人物”,有诗人自己和自己的投射,有家人、有身边人,更有虚构的人。一一熔在他的生活琐细“炼金”炉里,锻造出一个个来自生活、又禀异于生活面目的形象。
    一、《蝴蝶效应》下的由己及人
    在《蝴蝶效应》里,人物的边界是模糊的、虚无的,无限可能地交融在一起,半山枫所表达的,可能既是言己,又随时及他(她),有时候又转向自己的对立面,然后再遢回到真己。其中的往复晃荡,连绵共振,恰是著名的“蝴蝶效应说”。其中的人物交织,举动、心绪随时映射也影响着他人的内心与生活,道出了人处在社会群体生活关系的必然律。
    从一场酒席开始,那双无形的翅膀就在不停扇动,“对面的人”的情态,不觉间就浸进“我”, “他的左手锁着我右腕的手链/我以为是自己面对阒黑的镜子”,“他”的举动无疑已经成为“我”避不了的“牵动力”, 他说“燕雀是写实的,羽毫温暖/像缎面上凸起的针脚”,这样的意念无疑也钻进了“我”内心的某条裂缝。所以“我”开始反思自己的“意志”:“女儿被迫面壁/进食仿佛游戏一场……父亲是无敌的/可以逆势而为/——缩骨,装嫩,拍动虚无的翅膀”。而这些“我”的心绪,可能又反过来助推了酒席的气氛,“又进了一杯,他甚至飞了起来/俯视我”,使我心绪更加纷繁起来。由“他”由己又推及“女儿”的“意志”:“女儿占据了六点到八点全部的世界/奴役着我,释放着我”。
    在这样生活的“蝴蝶效应”下,由近及远不断推开到更宽的面、更远的后来事,车流、行道树、燕雀、发言、那些生活道具,以及酒席的后果效应,多元地交织在一起,及“我”(和我内心反思下的另一个自己)及“他”及“女儿”,一起交混生活涌流中,既去觉悟生活:“越纷乱,虚妄就愈加清晰/作为无神论的受益者/对这一切,谁也不能迁怒于因果”,又反击向人心:“还是不够清醒”。
(2010、2、7,临屏草稿,有空再添加)

附:
《蝴蝶效应》
/半山枫

酒意阑珊,对面的人频繁挥舞着左臂
说背景是纯平的
绿,或者大红
许多燕雀,密匝纷乱
他的左手锁着我右腕的手链
我以为是自己面对阒黑的镜子
笑了,他却没有
油盐酱醋,锅盘碗盏
在他的挥舞中颠簸
他坚持说燕雀是写实的,羽毫温暖
像缎面上凸起的针脚

由于遵从自己的意志,女儿被迫面壁
进食仿佛游戏一场
啃过的骨头化身蜗牛与鸭子,一字长排
在她这个年纪,父亲是无敌的
可以逆势而为
——缩骨,装嫩,拍动虚无的翅膀

又进了一杯,他甚至飞了起来
俯视我
说背景巨大而抽象,闪着微微的珠光
他在空中继续添置床垫和油彩
把盒子里的灯光齐齐点亮
三十四盏,他数过
可以和白天一样,辨别冷暖和风声

赞许和掌声是必须的桥段
女儿占据了六点到八点全部的世界
奴役着我,释放着我

车流刮去行道树的肃穆
单调又冗长的发言难免遭遇夭折
医院,将新添一只全身插满管子的大鸟
我已厌倦了他
告诉他——酒绝对是假酒,上头不烧心
只能让路面波动,楼群倾颓
燕雀伏得越低就越危险
这一次,他屈从了我
安静下来,缓慢地从椅子滑到地面
漂浮在尘埃与秽物之上

女儿只知道我逃离了属于她的时间
这个万能又顺从的父亲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不断坠下的燕雀砸中车顶
越纷乱,虚妄就愈加清晰
作为无神论的受益者
对这一切,谁也不能迁怒于因果

我看着他,正慢慢地离开自己的身体
医生在旁边大声询问名字和年龄
我说“他提到了德国”
但又迅速否决
毕竟,他说德国的时候只提到了工业与设计
而绕开法西斯这个话题
还是不够清醒
2009.10.19
发表于 2010-2-7 18:10:50 | 显示全部楼层
姐姐,我们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你的热情深深地打动着我。你是我的老师,我教会了我临屏。我十分感谢你 ...
唐晚词 发表于 2010-2-7 10:10



    晚词妹妹千万别这么说,汗颜啊:L
发表于 2010-2-8 13:03:43 | 显示全部楼层

关于山枫的诗

     一直读着山枫的诗作。从作品及其交往回复的缝隙中约略猜想他是男人——四川的男人——带有着巴蜀文化的四川男人,因此,从他的文字里读出了具有特点的生活——自然如三月的成都平原满野油菜花香的生活!是这个真实、平静、自我、安谧而不失厚度的生活造就了山枫的诗。
      走马观花地浏览了他贴出来的20余首。是2008年以来的诗作,大约是代表了目前一个阶段的风格。读这些文字,与他2008年前的文字瘦了锋芒,多了含蓄,似乎汲取着峨眉的优雅、青城的幽深、油菜花的炫丽与平静之气。
      自古蜀地出诗人,天灵地杰之所、厚重文化之域,每每杰作频出。独特的视角、独特的感知、敏捷的才思和安适的执着。在中诗里活跃的最敬重的蜀地诗人,如太慢、如清荷、如山枫。读山枫的诗,给人与平静、给人与思考,无生活中的瘴气,无失意者的徒劳!只是淡淡的、淡淡的平凡生活的一缕纸墨幽香!
      厚重些的也很突出,如取材于水浒故事的这组《十字坡》。其思、其美满含于字里行间,不再赘言,诗歌原本是心灵相通的那刹那时的一份感受,还是留给大家悉心品味享受:


十字坡

荆棘低伏,酡红的月亮无处可躲
披发的英雄腰掖愤怒
书上说你生得一双巨手
捶过大虫,阳谷妇人皆不能自持
而此时,你只是一个茫然的醉鬼
砒霜,怀揣松鼠的小娘子
徐徐注入酒碗
“不可说呀,不可说”
三丈开外,老板娘正在面团上练习取舍
显然她已久候于此,眉间点着忧喜无常的露水
如果此时月光再轻浮一些
她将抬起模糊的五官,唤你帮她梳头
或共用一把戒刀,剔除
已然虚耗的前半生
你因此落了草,爱上了她的手艺
也因此,多年后你左袖空空

武大

你们所不知道的,是我体内尚未夯实的炊饼
点缀着暗绿、明黄的鸟粪
我无限眷恋这来自天堂的砒霜
我知道你们,恨我中了头彩仍矮身市井
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
如你们所愿,我会死于才子佳人的爱情
这可是我等待了三十余载的结局啊
为了这,我不足五尺
为了这,我娶了二八女子
那一夜,乌云噙着雨水,呆立南窗
为了换取足够的听觉,我瞎了双眼
在牡丹盛开的缎被里褪去一生的盐
可恨那王婆,和我胸脯高耸的娘子
分明已成了佛,还那么世俗的傻笑着
怎么撵,也不走

张青

油菜花刚被采走,青菜就抽出了脊梁
锄头在头顶不停地掉着新泥
你捉刀而来,那月光下明晃晃的牛皮菜呀
显然你忽略了。你踏过我的菜园
踏过我娘子那形同虚设的门槛
这两个时辰,星子时明时灭,雾霭散淡
仿佛一场阴谋
我就要从田埂上起身了,拎着醉醺醺的葫芦
如果你还活着,还有更深的屈辱在身
那么,干了这杯
从此我们就可以在这人世间,无限地轻

                       20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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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8 15:47:5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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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8 16:57:4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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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8 20:16:25 | 显示全部楼层
《新绿》_晚词诗歌选读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用《桃花坞》里这句古诗词来形容晚词对诗歌的痴顽并不为过。最早是06年被朋友初次带入中诗知晓晚词的,那时她与星飞灿若两颗明亮的小星星,翩然闪飞在中诗众多帖子里,让每颗触及她们的心灵平添几分暖意,而我亦因了她们的热情和她们彼此之间纯美情谊流露的诱惑,曾寻踪觅迹看过她们的靓照。那时的晚词给我的印象,婉约,端庄,淡淡的笑容里隐匿着抹掩也掩不住的轻愁,令望的人忍不住会想要探入这女子内心深处,去破译那些困绕着她心灵的殇情密码。又止因我生性顽逆,喜好独自个四处游荡作萍踪侠影之姿,固对晚词向只是默默关注着,祝福着,只道时光流传,这好女子自会寻得妙人儿,解一时烦扰,度冉冉年岁。

说晚词对诗歌痴顽,一是为诗,一是为人,晚词为诗的勤奋刻苦从她诗作的多与精可窥一二,为人的温婉谦和自她自始至终坚持在中诗认真看帖回帖便见真章。为人便是为诗,晚词温婉
谦和的处世风度勤奋刻苦写诗的态度渗透到她的诗歌里,就透显出一种坚韧地美,一线牵丝挂藤的温艾,一些若既若离,似有若无的暗伤,它们逐步趋进,却在峰回路转时愕然而止,是为忍,藏,休。这是晚词为诗为人的真章,亦是晚词诗歌内核的真章。

其上是私话,痴话。具体说到诗,兹取《写字》《那时花开》《思想者雕像》《交换》《爱情是一个反馈系统》来作个简约的赏析与道白,无论赏的好坏,道的如何,也都含着私话痴语的影子,想这影子偏了正了左了右了大多都无妨,止晚词这好女子端正正儿在面前摇摆着,含嗔带怨着,巧笑嫣然着,就极美了。

“不要烛光/它落下的泪/最终会/还归于今夜的雨”“ 更换一盏灯/顺着灯光泅下去/占据纸里薄薄的空间/然后开始摆渡/天亮的时候/已在千里之外”这是晚词《写字》里的句子,前者为世俗之光,尘埃之光,烙入灵魂深处的暗伤之光,“不要”是逃避,是躲闪,是心痛和无奈地割舍,是为休!后者是诗歌之光,幻美之光,是灵魂深处向往美好生活的扁舟之光,是为“坚韧美”。可,“文字是寂寞地泅渡”一个贪恋句子的人必定是孤独的,也必须学会忍耐和承受它。因而有“这幅图画里/我居住了很久/不见别的踪影/只有弯下的腰/时刻垂钓隐约的绝句”这样绝妙贴切的句子闪现,它是晚词创作生涯里的切身体会,是为忍。

《那时花开》里“影子潜入夜色/天亮后才再回来/我学张爱玲的样子/伏在窗口边/扮成先觉先知”和“如果,没有如果/只有梅花早在臂弯上/烙下深深的印”一个“扶”字便将一个女子楚楚动人盼“君”归的小女儿情态展露无疑,我只知晓世上有张爱玲这样的女子和她的情思,却从未曾去寻看过她的任何文字,事实上我对“名家文本”的阅读时期截止到中学时代就再未真正前进过分毫,但晚词其后的“只有梅花早在臂弯上/烙下深深的印”却让我体味到女性那抹性灵深处的温艾之美。它所迸现的轻微疼痛,或许并没火星撞地球那般轰烈炽热,但自有青青草,纤纤柳化情入物使人怜惜的婉约悄慢。

《思想者雕像》里的晚词是顽皮的,她像个淘气的婴童,看见树上鸟巢,便认为自己挥挥小手,交叉十指,就能在指缝间看见幻想的“鸟蛋”。止这鸟蛋实在是被她掖进句子里,在光阴内生锈发呆生闷,愣让看的人只当她是在风景使性子,却无法窥得她潜伏其间隐隐的疼和怅然的忧患。是为隐。

可以依靠文字取暖的人是有福的,至少她不孤独,还有一个倾诉的对象和发泄的途径,倘若可以在文字之外再获一二解语人,相互依偎取暖就是福中之福。《交换》里,晚词便是这享有福中之福的女子,她说“我再没有什么/可以和你交换了/仅存的一支火柴/如何度过寒冷的冬天”“ 雪花飘进窗来/唐时风宋时雪/铺在桌上/我的文字/早已心猿意马/这样的味道/你要不要”前者以退为进,后者欲扬且抑,将一对有影子的碧人依着文字取暖的情态巧然刻画在字里行间,令人不免为之心生一抹柔软地爱怜,久久徘徊在伊人栏下,不忍离弃,就是这番滋味。

牛是反刍类动物,在《爱情是一个反馈系统》中,晚词用牛这一习性喻指爱情的藕断丝连,反复无常,若即若离的特性。从而将一个沉浸在爱恋里摇头攒眉,翘首以待又怨又懑的小女人心思刻画地透骨透髓,惟只爱情不仅是一个反馈系统,也同时身兼“现实的垃圾桶”之绝技,因此,管自那伊人又羞又恼空悲叹,自管那良人打马而去再无踪迹,也是千古一唱的遗恨了,是为“暗伤”。

其上自是对晚词诗歌的一些自我愚钝之语,而晚词诗歌内潜伏的那些技巧转承,气韵吞吐,运“词”通“古”的意境拆缓迂回,这多不消说,我只说因了晚词对诗歌写作的执著,热烈,使的她的诗歌散发着永远芬芳清馨的纯蕴意味,让人嗅得到它们骨子内那种顽强不息,葱郁生长,不断拔节向上的处子之情。因此,妄论她诗歌的好坏都是荒谬,只需在它们之间探摸到那颗怦然蓬勃的为诗之心,就极是可人。

                                               2010-2-8 19.50

随附晚词诗歌如下:(作者:唐晚词)

《写字》

不要烛光
它落下的泪
最终会
还归于今夜的雨
铺开的纸上
情节继续上演
带有一些清凉
和声声慢的味道

这幅图画里
我居住了很久
不见别的踪影
只有弯下的腰
时刻垂钓隐约的绝句

更换一盏灯
顺着灯光泅下去
占据纸里薄薄的空间
然后开始摆渡
天亮的时候
已在千里之外
《那时花开》
  
  影子潜入夜色
  天亮后才再回来
  我学张爱玲的样子
  伏在窗口边
  扮成先觉先知
  
  天气预报说
  今年春来早
  村民们准备好锄头和种子
  茶水已经凉透
  雨水却遥遥无期
  
  如果你把梅花重新收回
  如果转过身去
  把无疾而终的事情
  一一清点
  拼凑成一阵季风
  去驱赶天上的云
  
  如果,没有如果
  只有梅花早在臂弯上
  烙下深深的印

《思想者雕像》

低着头,顶着脑袋的手
支撑着天空
沉思,深不可测
蹲久了
光阴落满头顶
长出一层青苔

我观望许久
不知道他想什么
摸摸自己的脑袋
是否也长出青苔

《交换》

我再没有什么
可以和你交换了
仅存的一支火柴
如何度过寒冷的冬天

雪花飘进窗来
唐时风宋时雪
铺在桌上
我的文字
早已心猿意马
这样的味道
你要不要

《爱情是一个反馈系统》

我早已无力向前走了
如秋收后的牛
踏白了日子
喷出的热气
在牧童的笛子吹出

远灯不除不疾
朦胧了村庄
组合不了
你的国度
一些短暂的时光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又回到你的眼前

只是
你不知道
不知道用挟烟的手指
把我挟住
吐出月亮般的烟圈
发表于 2010-2-8 20:17:37 | 显示全部楼层
《通俗演绎》_半山枫诗作简析

◎悲剧G调

原谅此时我不能给你一个喜剧开头,就在前天,2010年2月5日午时,我才获悉我唯一结拜的哥哥早已于2009年12月9日晚辞世。就在那前一秒,鼠标停留在你的诗作页面,而下一秒,就出现哥哥的吊唁帖。当我必须要对一些诗作写出点什么来时,习惯于先将自己“清空”,然后在小游戏与它们之间游荡沉溺,尔后才写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诗论。可,哥哥竟然是我心神间一颗“悬”着心痛,在我预备看你的诗并为它们写字时,我必须先循着冥冥之灵的指引将之摘下来,摆在它们之间,疼着,怀念着,方可释然。因此,在开始它们之前,在这里,我要为我亲爱的,敬重的,愉快哥哥致以沉痛的哀悼!

◎悲剧F调

之谓通俗演绎,既我们在通俗自己的同时通俗生活,也让生活通俗我们。半山枫所呈现在我面前的诗作就颇具这一显著特征,他将生活通俗地以诗歌形式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同时,也将被生活通俗的他在诗歌的背阴面对我们娓娓述说,而,他却将通俗的自己易换成诗歌幕后那名尤抱琵琶半遮面的“操兽师”在读者面前表演展转腾挪的绝技。可,生活的通俗不在于我们是“活”还是“死”,而是,我们必须活着去见证和经历它的“残酷的现场感”和“幻美的隐蔽性”;我们必须死着去承担或悖逆它的“深厚的历史使命”和“浅薄的本能主宰”。这也就是我数日前我曾对朋友言及的:“现在就死去,会有多幸福。”的“喜剧”调频。

◎悲剧E调

《短信》《十字坡》《武大》《张青》由实至虚,由回忆的深渊到古典的阡陌小道,由自己的故事到他们的情节,诗人采用“诙谐轻松”的笔调将自己所想所触所觉的人事物通俗在我们眼底。《短信》里似贬实褒的真情泄密,那女子楚楚动人惹人怜惜的婉约形态,那男子欲盖弥彰反失其形的怀念想念牵念俱显露无遗,令人读之宛尔之余不免满怀心酸。《十字坡》里由此及彼,由他们的故事自然延伸到正在的生活里,在人物互换的瞬间将历史的轻愁易替到“自己”心头,是叹息是惆怅,是不由自主的陷入与无法言语的寥落,是得到春天实则永失春天的“不可说呀,不可说”。《武大》中,密传砒霜可配制油画颜料绘制天堂的颜色,虽无法考证它的确实性,但砒霜有一种功效却是不争的事实并一直为世人所采用,它可用来制作动物标本,诗人笔下的武松是一具被掐头去尾等待被生活修整或者已经被通俗定型陶制的“动物尸体”,在它们里面诗人用“反话正说”的自我膨胀安慰式表述让武大这一历史悲剧人物形象“委屈”呈现。而他自己却躲在里面,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断然将“天堂的颜色”偷换成“砒霜”,弃笔而遁。《张青》,菜园子张青,但凡看过《水浒》的人都大约知道他,但诗人却用偷梁换柱的小技巧将活泼泼个张青倒换成正被生活通俗的醉醺醺的“自己”,谁与谁的苦与甜都没什么大碍,关键是态度,态度决定命运,或许很多时候,我们都在如此告诫自己,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一切又有什么呢?那么,就让我们通俗把生活,使自己“无限地轻”起来。这悲剧E调,你读到“嬉”就笑笑,你若读到“凄”亦可蒙面生“异相”再笑笑也无妨,这都是诗人笔力要的疗效,但你若在它们里面遇见半山枫,不妨替我抡块砖头砸他一把,这里面那家伙,典型一副欠拍的小样儿,典型就差你这一板砖震醒他那根“顽劣”的神经末梢。

◎悲剧D调

上面我替你通俗了把人事,即“他人”之事,这里我却要替你通俗生活,你的生活。父亲曾对母亲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父亲说:“老周,我们万家最金贵的是人,你替我生养了四个子女,我感激你啊!”这话自是父亲离世之后母亲对我们提及的。所以父亲到死也未曾骂过母亲一个字,更勿论动手相向,不管母亲如何“吵闹”亦未曾应许母亲挟持的离婚起事。可,时至而今,父亲辞世十许年,我才真正去领略其间的“酸楚”。《蝴蝶效应》《女儿,生日快乐》《菜园子与梵高》《宅男日记》《致花痴的一封信》无疑就是这些酸楚滋生幻象的演武场。女儿,你血脉延续的至高点,她是你理想生活入口处的无饵钩,总会选择适当的时刻将你自“隐蔽的幻美绝境”内钓回到通俗生活场景内。而生存的艰辛与“通俗人”的“残酷现场感”是你现实生活的软肋,无论什么时候被它们击中,你都会复度坠入本能的欲望深渊。这里姑且不念那些不断离开和正在离开的我们的熟悉的不熟悉的陌生人,亲朋好友们,花痴也好,小席子也好,“我”也好,我们都不去顾及,我只说梵高,这理想主义赋予生活的标杆,你既懂得顺着这个名词爬上海市蜃楼兜风赏景,自然也是懂得自它上面再爬下来摘到通俗生活里那枚“明黄的太阳”。这过程虽然酸楚并满含箭簇的味道,但却能令你在《红尘在》中正大光明地,骄傲地和自己驳火一把。呵!这里,我是要说说你的《红尘在》的,它们里面的场景我有多熟悉呢?前有玫瑰儿,次又小玩子,现在是你,你们多么善于利用诗歌的箭矢在我面前演绎残酷的幻象!事实上,这幻象完美的谁都杀不死,你,我,还有无数个藏在我们背影里的“你们”“我们”。事实上,我的生命里,父亲死了,很多年。廊桥死了,也是经年。现在我唯一八拜之交的愉快哥哥也死了,就在不久前。这些不断自我们体内衍生和剥落的酸楚的软肋,拯救着和无限打捞着永远在“树冠与云朵”上面翻转的我们。
是他们使我们永生,也使我们敢于在反复自裁后复度甘心投入到通俗生活中碌碌一生。

◎悲剧C调

我将这一乐章赠给那些被你的诗歌通俗了的她们,是的,就是《她们》《红尘在》《今夜我拎着板斧》中的她们。同时将《物是人非》作为她们的复数随即播放。在《她们》《红尘在》中,你象个真正履行职责的“操兽师”般自如地在诗歌的砧板上摆放着她们的肢体和灵魂,“婊子”这一注定被道德礼教谴责的“妇女职业”在你笔下同样被读者的目光和心灵鄙夷和蹂躏着。作为女性,我无意为她们的行径辩驳什么,我只说:“世人之所以眼底里只有恶,是因为世人心底里存恶,世人眼底看见善,是因为世人心地存善”。同时,我不知道你有没看过《羊脂球》《茶花女》,那里面的她们是资本主义的她们,她们多么让人怜惜和心痛。“无非是解放路、自由路、滨江路/无非是柳树与香樟/无非,暗处有人窃窃语”是的,正是这些无比熟悉街道内暗处流淌的窃窃语在打乱我们的步伐,正是它们在诱使我们前进或后退,而她们则在它们背后用慢镜头对我们缓慢贴近,而你却被这生活的阴影折磨着压迫的“焦躁不安”,是的,在她们里面,你是那头真正的隐秘的焦躁,愤怒,又莫可奈何的“操兽师”,不得不“拎着板斧”对自己和她们来一次真正的砍伐来进行心灵的宣泄和自我平衡。玫瑰儿说,在你板斧下,钟晓灵是无辜的“受害者”,他却不知,她们中真正的受害者是你,也不知道一只曾被潮汐滋润过的鸟的翅膀如何会在通俗生活里褪光羽毛,反复在理想世界中练习飞翔的。所以,“又奈何流水何!”这句即是诗人对她们和复数的通俗生活发自肺腑地叹息与缅怀,亦是我对你的一句具有经典劝慰作用的潜台词。所以,以后倘使有人在她们中再次遇见半山枫,定要记得多带几片羽毛替他安上,好让他领略到“除却巫山见彩云”的人间奇迹。
◎悲剧B调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是俗语,只这俗语被你拎脱出来,竟有了小桥流水戏人家,它乡故知似新交的飘逸感。《秋困秋困》《侯鸟》《日记[2009年03月02日]》《下游》,这些诗作里面每首里都蕴藏着一本通俗的家经,悍妇么?老王乎?父亲,母亲,二哥?还是那个照镜子的人?这些“难念的经”各自都在诗人笔端找寻到生活的诗意,都经由适合的渠道蜿蜒道出,让人在它们中间轻巧便涉足而过,恍若无痕。而诗人在它们里面干什么呢?《秋困》里他身兼“画饼充饥”之职能,虽然这饼他无数在脑子里画过也在诗歌里描过,但惟有在这里它才呈现的最美——马蹄莲,一朵花的嫣然,便将一本经的难易度融化为零。《侯鸟》诗人是那只具备神笔马良画龙点睛神奇魔力的候鸟,仅止逗活一把扫帚,便使生活的艰辛凭空长出坚韧的翅膀,使又一本经在半空学会腾飞。《日记 [2009年03月02日]》里诗人是那把亲情小剪刀,不剪窗花不剪“喜”,只剪些优柔的“小资情调”“散落在即将荒废的自留地”内,大约“愁愁”就极美了。《下游》诗人相约新交共旧知,将一些隐蔽的小心思自他人身畔蓦然拉扯出来,轻易将极个体的,私人的欲念由小至大升华到物化境界内,从而将一本极易使人陷入“灰色地带”的心经经由大地的物化,瞬间化为齑粉。由此,我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是诗人将“深厚的历史使命”和“浅薄的本能主宰”通俗表现在诗歌境内的一次温柔交戈。当然,它们仅只是两者征戮的一个侧影,令人品到一点朦胧的通俗之美,可,只怕一板正半边身子,那骨髓里浮现的“现场感“亦会使人沐浴到沧桑地刺痛。

◎悲剧A调

这最后的奏乐必定以疲惫和虚脱的情致收场,在你所呈现在我面前的仅剩的三首诗作里,你亦是疲惫和为虚脱的情致所捆绕和消怠着的。你看,你在《日记 [2008年11月10日》里说:“如果我此时起身,饮下寡淡的毛峰/湿漉漉地爬上岸/太阳也该褪去伪装/我恐怕连防身影子也没有了”就是这“我们恐怕连防身的影子也没有了”就是这一句,使我们有了心灵密境内共同的担忧和“掩目盗影”式的乖张言行,所以,我总喊你“小疯子”,何谓“小疯子”,是因为你较之真正的疯子来讲,还有一些超出它们之外的通俗生活的现实生存定力。《日记 [2008年11月09日》里,你则将所有的,那些经久盘恒在你内心的情节统统变成一些刺条鱼干挂着,它们曾被你反复咀嚼呕吐,并被你用各种方式宰割描绘。“不管时光如何流转,我们总在固定的槽臼内饮鸩止渴”。甚至那个被我在其上言论内刻意忽略的似有若无的“胖子”也被你清醒地提溜上去,除却这些,当你喊:“请换掉我瑟瑟抖动的身体”之时,还有什么可以拯救影子的“高度自娱“?所以,在《龙凤山巅》,在麻雀的翼动里,诗人领悟到“要么是焦躁,要么是茫然”地被生活通俗了的自我存在定论,只是,或许到死,我们也无法真正彻底地“通俗自己”一把,只能“滑下树梢,滑向街头攒动的芸芸众生”在“刺目的月光”下让生活和旁人通俗自己。好如我用降调的悲剧通俗你的诗作,你亦可用顺时针的目光去反挑它们的肋骨,这都成立,并且无比地完美。

                                                      2010-2-8 0.40
随附半山枫诗作品如下:
1.

《短信》

年少不羁,可不提
只一事相求
在他乡,不可轻言
不可轻身
现在而今眼目下
男人坏得很,特别是在节假日
又画画又写诗
冒充流氓有文化
如果,你还似当年那般
遇打雷关电视、关电脑、关手机
一个人捂在被子里
诅咒我
                  2009.8.29

2.

《十字坡》

荆棘低伏,酡红的月亮无处可躲
披发的英雄腰掖愤怒
书上说你生得一双巨手
捶过大虫,阳谷妇人皆不能自持
而此时,你只是一个茫然的醉鬼
砒霜,怀揣松鼠的小娘子
徐徐注入酒碗
“不可说呀,不可说”
三丈开外,老板娘正在面团上练习取舍
显然她已久候于此,眉间点着忧喜无常的露水
如果此时月光再轻浮一些
她将抬起模糊的五官,唤你帮她梳头
或共用一把戒刀,剔除
已然虚耗的前半生
你因此落了草,爱上了她的手艺
也因此,多年后你左袖空空

3.

《武大》

你们所不知道的,是我体内尚未夯实的炊饼
点缀着暗绿、明黄的鸟粪
我无限眷恋这来自天堂的砒霜
我知道你们,恨我中了头彩仍矮身市井
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
如你们所愿,我会死于才子佳人的爱情
这可是我等待了三十余载的结局啊
为了这,我不足五尺
为了这,我娶了二八女子
那一夜,乌云噙着雨水,呆立南窗
为了换取足够的听觉,我瞎了双眼
在牡丹盛开的缎被里褪去一生的盐
可恨那王婆,和我胸脯高耸的娘子
分明已成了佛,还那么世俗的傻笑着
怎么撵,也不走

4.

《张青》

油菜花刚被采走,青菜就抽出了脊梁
锄头在头顶不停地掉着新泥
你捉刀而来,那月光下明晃晃的牛皮菜呀
显然你忽略了。你踏过我的菜园
踏过我娘子那形同虚设的门槛
这两个时辰,星子时明时灭,雾霭散淡
仿佛一场阴谋
我就要从田埂上起身了,拎着醉醺醺的葫芦
如果你还活着,还有更深的屈辱在身
那么,干了这杯
从此我们就可以在这人世间,无限地轻
                       2008.3.15

5.

《蝴蝶效应》

酒意阑珊,对面的人频繁挥舞着左臂
说背景是纯平的
绿,或者大红
许多燕雀,密匝纷乱
他的左手锁着我右腕的手链
我以为是自己面对阒黑的镜子
笑了,他却没有
油盐酱醋,锅盘碗盏
在他的挥舞中颠簸
他坚持说燕雀是写实的,羽毫温暖
像缎面上凸起的针脚

由于遵从自己的意志,女儿被迫面壁
进食仿佛游戏一场
啃过的骨头化身蜗牛与鸭子,一字长排
在她这个年纪,父亲是无敌的
可以逆势而为
——缩骨,装嫩,拍动虚无的翅膀

又进了一杯,他甚至飞了起来
俯视我
说背景巨大而抽象,闪着微微的珠光
他在空中继续添置床垫和油彩
把盒子里的灯光齐齐点亮
三十四盏,他数过
可以和白天一样,辨别冷暖和风声

赞许和掌声是必须的桥段
女儿占据了六点到八点全部的世界
奴役着我,释放着我

车流刮去行道树的肃穆
单调又冗长的发言难免遭遇夭折
医院,将新添一只全身插满管子的大鸟
我已厌倦了他
告诉他——酒绝对是假酒,上头不烧心
只能让路面波动,楼群倾颓
燕雀伏得越低就越危险
这一次,他屈从了我
安静下来,缓慢地从椅子滑到地面
漂浮在尘埃与秽物之上

女儿只知道我逃离了属于她的时间
这个万能又顺从的父亲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不断坠下的燕雀砸中车顶
越纷乱,虚妄就愈加清晰
作为无神论的受益者
对这一切,谁也不能迁怒于因果

我看着他,正慢慢地离开自己的身体
医生在旁边大声询问名字和年龄
我说“他提到了德国”
但又迅速否决
毕竟,他说德国的时候只提到了工业与设计
而绕开法西斯这个话题
还是不够清醒
                        2009.10.19

6.

《女儿,生日快乐》

宝贝,这是柔软的秋日
宝贝,今天是你四周岁寿辰
宝贝,我离家只有一百米了

爸爸要带你去吃肯德基
咱们这次不走路,也不坐公交
咱们打的去

进门后,你别急着欢呼
听说肯德基是高雅的地方
像市区一样,禁止鸣笛
咱们先要个包间,带空调和KTV的
如果菜单上全是英文
宝贝,你不准戳穿爸爸
我会点你喜欢的打卤面和京酱包
如果服务员听不懂
你再画给她看

宝贝,你不准擅自给爸爸点回锅肉
那么肥,那么烫
我可不想擅用摈弃多年的二指禅
我会点杀一只大公鸡
小煎一部分,鸡杂爆炒
其余全部熬汤
这次,你不准阻止爸爸喝二锅头

今天,爸爸身上只有两千圆人民币
可能不太够
我会嘱咐厨师多放一点盐
你多刨饭,多喝汤
不准满盘子捣腾
要留下一部分给妈妈打包回去
如果肯德基不能打包
就寄存,等明天
妈妈休息再带她来共享天伦

宝贝,我离家只有十米了
这一路尽是常绿的香樟和冬青
远处的三角梅像着了魔,噼噼啪啪地
开得我心慌
                     2009.9.17

7.

《菜园子与梵高》


在大棚最深处,我也是绿的
阳光在外噼噼啪啪响
向日葵早已收割
梵高依然贫穷、孤僻
这么明亮的午后,他始终无从下笔
我看着他,坐在遥远的荷兰
与田埂一起慢慢溶化
他太投入了,竟未觉察我女儿跑过去
摘走了头上的一只蝴蝶


诗人们谈到条件优越的高更
胆囊与阑尾炎
之后是和虫鸣无声的思辨
我听见阿姆斯特丹
潮水与大风车——笨拙又缓慢的呼吸
梵高刚刚起身
巴黎的阳光正焦急,等着烘干他的衣襟
一路上,梵高没有酗酒
没有传递福音
仅仅是作为一个赶路之人
保持应有的速度,和缄默


菜园子开在闹市,三年了
没有等来梵高
桑椹独自红,独自黑
在夜晚悄悄坠地
此时,我叫喜洋洋爸爸
追着女儿一路踏过飘浮半空的田埂
她颠簸的身影
多么绿呀
仿佛独享了我一生的阳光
                     2009.8.23

8.

《宅男日记》


女儿不肯吃饭,我只能又唱起——
洪湖水浪打浪
一条大河波浪宽
革命旋律是优美的,效果是明显的
随着夜幕的下沉,女儿加快了进度

一如往常,她的母亲正在网络上斗着地主
多数时候物我两忘
只有盟友实在太菜
她才忍不住小声地骂
一至两句


女儿指着小区的保安说:警察警察
我纠正她,警察是穿的黑色制服
并且已经下班了
女儿说她长大了要当警察
那一刻,我异常欣慰

在这一片,除了老婆
还有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我曾经的学生
改行做了警花,有一条很丑很强大的斗牛犬
开一辆鲜艳的“甲克虫”
有时遇上,还载我一程


晚饭过后,孩子们被散放到广场
毫无目的的狂奔和喧闹
一段不到十米的小坡,女儿蹬着自行车上去
又缓缓地冲下来,反反复复
整个过程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甚至都不舍得望我一眼
天已经麻麻黑了
两个小姑娘刹在我身边,偏头打量
其中一个不无失望地说了句:是个帅哥

回到家,我只向老婆汇报了
此次外出活动的高潮部分


天几乎黑尽了,成群的蚊子聚在头顶
驱不散,也不肯轻易下口
我让女儿松开手,在人烟稀少的马路跑上几圈
显然,她玩得非常开心
并要求我学她的样子
于是,我踏着碎米步,扑腾着双臂
孤独地飞了起来
                           2009.5.28

9.

《致花痴的一封信》

我想你又黑了一些,胖了一些
貌似更加憨厚
还在人群里打坐,对好奇的少女说
“我喜欢蓝色”
如果我离婚,你肯定抢先发来贺电
拉我回三千米
给一座院落的阳光,熟透的果实
厨房门口的小黑板又将写上:今日供应
回锅肉,水煮鱼,无知少女

夜幕降临,浓妆艳抹的豪客
把酒钱拍得山响,轻蔑着惊恐的人群
一瓶接一瓶,仿佛要饮尽世间的泡沫
我开始担心你的前列腺,担心你
又彻夜跟随音乐流放
当然,这也许又是你的一次虚构
作为导演兼主演,你是放肆的,粗鲁的
不可以被忽略的

昨天写到这里,我就困了
真正醒来是在下午浓密的鸟鸣中
多数是画眉,它们娇媚的喉咙几乎扰乱我
苦等的棋局
为了无用的胜负,我拒绝和多年不遇的同窗叙旧
身后的榆树一直生着烟雾
同学钉在那里,携带新房子的气味
久了,他会听到密林的回音
颜色都快褪尽了,就不要再复述理想
还是回到枝头,好好继续

与我对弈的人和你雷同,下巴下坠
看起来极易驯服
他送我的《国学》在我们落子之后
独自“哗哗”翻动
仿佛年幼的女儿孤独地堆着积木
哦,一会儿我将去幼儿园承受她
没有表情的眼睛
一卷未了,我们站起来抖了抖积雪,又坐下
黑白之间,有他不可告人的真实
我难以示人的愚妄

席芷来了
那个把汉字控制在三十七度的女子
她自重庆涂抹的腮红在天黑之后,活过来
打翻了之前的矜持,闪烁其词
我的位置相对安全
刚好可以躲过她钢笔尖一样的刘海
那可是从二十一楼垂直而下的刘海啊。我想
她口味清淡,也喜欢蓝色
你看,她双手环抱着茶杯
不喝,也不放下
如果你在,定会说她端庄,善良
那么我只有起身,冲泡一杯速溶咖啡
再追加一点点砂糖

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一个行走江湖的莽汉
即将落座对面,我又开始咳嗽
不动声色地咳嗽
苍蝇不吸烟,无用的扁桃继续无用
它一遍一遍撞上玻璃
吸附着玻璃
前途似乎一片光明,却苦于找不到出路
可以确定,它抖翅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越来越接近我的呼吸

嗯,书吧还是拒绝打牌
可供阅读的书本却在窗外游动或静止
渔夫上岸,出售水草味浓酽的茶水
所以公务员离岗,钳工请了长假
他们无限眷恋着流水,鳞片一样扇动的茉莉
多年来,我已经不再发烧
只是学会了了无止境的透支

闭目伫立,周围的灌木一点一点枯萎着
仿佛已被我吸尽活下去的勇气
更高的阔叶林在不久之后将被拆迁
它们更伟大的使命,在公园和广场
如果你还回来,途经石阶两旁贩卖花草的闲人
请留意,他们正在修剪的可能是我的来世
也可能是你的前生
                         2008.12.3

10.

《红尘在》


如果回忆只是麻雀一只,落叶一片
注定灰色而残缺
我忍不住提醒你:三角梅如此热烈
一分钟开出一枚,多么像你的固执
又多么像分散在祖国处处的浮萍
那时,你更多的苦恼是每天必须回到肉体本身
回到一个病人,在白色床单上死一回
又在燕雀疲倦的时候复活。发着低烧
的太阳持续,传染大把大把的树叶
我用脚尖抵着你,抵着暮色
漂亮,矜持,浸泡在发呆和酝酿发呆的湖水之中

佛陀嘲笑着你的虚无,它长住夜晚的松冠
清晨,又湿漉漉地睡在菜篮子
你说太遥远了,一个人在雪地的左下角找不到出口
扔掉了步枪,接着又扔掉背包
最后,他干脆扔掉了自己的脚印
作为回程的路标,橘色头颅挂在画面之外的河岸
你站在寺庙巨大的影壁前傻笑了一会儿
手边散落的扑克画有月色,和翻动的白眼
而此时,他正持久地瞄准一只松鼠。雪融之前
你终于扣动了虚无的扳机

我不得不放下生硬的比喻,从摇椅上站起来
你若是回头,就能看见围墙上淌血的枪眼
悚然呆立的人世

一个婴儿死了,另一个等待着匹配的血型
雨水终于从山脚扑打而上
你双手捧出装订成册的宅院,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厌世者
种有海棠,菊花,七彩令箭,嘴角挂着还未擦尽的果汁
他们刚刚读到“之后就是现在”,刚刚抖落一夜的尘埃


没想到,我会从体内脱落
盘旋在一山之半。那些埋头吃茶的人早已离开
虚妄的字,虚妄的湖泊,在灰尘下永远的沉睡着
我坐过的摇椅还在“吱嘎吱嘎”兀自鸣叫
仿佛还未放下终生的误读。他们去了哪里?
三角梅开得那么艳,是你么?
是你么?去了又回鬓角发白的麻雀
刚才,又是什么看了我凛冽的一眼?

如果可以,我想落在后山落叶虚掩的
小径,这个月光逃犯身上的大麻
已经排尽余毒,需要你回来重新培植
陈年的蛋黄抚摩着我,抚摩着
一片森森发白的采石场,喧嚣而浩大的采石场
由于它阴影浓重,那两年一直没有雨水
石榴,樱桃,苹果,雪梨
那么酸,那么甜
我在朗利的月光下剥皮,泪水迟缓无力

悬得太久了,天空倾了一倾。雨水裹着尘埃
往下,从半山布满青苔的石阶,一路往下
海棠刚刚咳出一缕垂丝,小娘子拢起发髻
咯咯笑着,仿佛已懂得了哺乳,懂得从米粒中挑除自己
我想就是这里了——黑龙潭
炊烟那么稠密,几乎看不清妇女们洗菜,捣衣
木匠老李,泥瓦匠老白,弄堂间不休不止的棋局
那么我往上扬一点,再翻过身
还能混进寺庙前密密匝匝的松针?

是的,我看见了你们。在刨子单调的往返声中
在市场的果蔬,在喇嘛清晨的背篓
是的,我还是居无定所
有时在树冠与云朵,有时踢着顽童的脚面
有时,又被你们举在手里,麻雀长久地盯着我
仿佛似曾相识
                               2008.11.811.

《她们》


在河滨,我们狠狠按住几案
大风吹走的不过是天黑之前时断时续的炊烟
撒谎者的秃头在风中打着旋
他是一个骄傲的父亲
女儿在京城和一个男人盘踞着一百八十平米

“云朵就在花瓣上流动。根本不敢靠近阑干”

此时的京城正在另一条纬度上滑向午夜
她适度裸露,在浴缸里撒下一把盐
乳房安全地遮去大半截身体


金杯子二楼,钟晓灵左腿长久地压着右腿
即将是上客时分
窗外城市,适当隐去明媚的部分
钟晓灵胯下微微发麻

咖啡的幽暗如此招人疼爱
如果你不是侠客,也不是嫖客
你无法发现钟晓灵生得一双凤眼
脖子可以呈三百六十度旋转

钟晓灵的左腿长久地
压着右腿。缓缓搅动的调羹
有裂帛之声


秋风渐寡。小桥井的苹果香,白脸蛋
皆源自行道旁稠密的香樟
康巧就餐完毕,金色头发在暮色中
穿越——

玉玉保健,馨欣按摩,夜来香木桶浴
时光隧道浴足洗脸,请你来推拿美容

哦,它们都是康巧的敌人
年轻鲜嫩的敌人
依门回首,眼神似一盆清水的敌人
而这并不足以影响
康巧蹬着松糕鞋的姿态,偏执而风流


木叶浓厚,难以解释
它们聚在头顶偶尔摩擦出声响,沙在你的裤裆
钟晓灵刚好看见你紧抠着椅背的左手
笑出了褶子。她说,最喜欢青筋暴露的手背
最喜欢一动不动的病人

钟晓灵下海之前是人民医院的护士
扎过静脉,剃过阴毛,对病人的骚扰报以微笑
她为这次不经意的路过换了件花衣裳
皮鞋锃亮,可以照见欲倾未倾的香樟


可以肯定,还是昨天下地那只麻雀
它发白的尾巴——抖了一抖
在麻雀眼里,一个无所事事的男人
与一段线条都不值得抱怨
毕竟他所拥有的后花园,怒放着婊子,凋落着婊子
婊子们善于养狗,不饲菜蔬
她们的鞋跟在遛达中磨平,瞬间又长出新刺

在那个男人看来,天堂一直伏在高处
往下滴
令人放心的往下滴。迟早会掉下一把剪子
或是一只燕子自弃的尾巴
                                2008.10.8

12.

《红尘在》

尽管拉了双眼皮,
跳跃的雀斑还是让我一眼就认出了菲菲。
她被母亲挽着,眼神像在哺乳期,
由此断定,菲菲待字闺中。
当年的无知少女
言辞闪烁,还是对世界保持高度的警惕
和怀疑。你是安全的,我说
十年过去你还守身如玉。
“我恨你们男人”菲菲的决绝就像身后的城市雕塑
——漂亮而恒久的姿势。
对一个年届三十的少女
报以任何形式的笑容都是危险的。
我说你还记得二教么?被香樟掩盖的教室
木地板“蓬蓬”地弹起灰尘,是谁
立在窗口,对过路少女吐着轻佻的烟圈?
是谁的手永远躲在抽屉,悄悄折着纸鹤
又拆开?
正值六月,菲菲的母亲退进楼群的阴影。
我已经长大了,不再似当年那般洁白,
你到底要问我什么?
是呀,我到底要说什么呢?
单车,夕阳,还是清溪河泛起的白月光?
从窗口射过的燕雀,埋头画画的少年,
还是在一旁发呆的女子?

赖宇打来长途时,我正在浴室
清洗包皮。似乎又皱了,黑了一些,
以至于翻山越岭的问候都显得拖沓而无力。
赖宇说他发了财,在遥远的国境线。
由于刚才的臆想与沉醉,我粗鲁的打断他,
我说等等,哥们,你知道雁子的消息么,
就是那个梳着大辫子,终结我少年时代的女子?
还在泥潭呢?他哈哈笑了两声说
这边人傻得很,就跟捡钱似的。我说我要找雁子,
翻出了一条她的内裤,几乎是新的,要还给她。
你赶紧过来,咱们一起发财。赖宇孤单的
人民币和美金仿佛刀片,自天上斜斜地划向我。
发财?你他妈到底知道不知道!
我把一口浓痰咳到了手机上。
赖宇说已经离开了十年,
唯一记得家门口那棵老槐树,
有人在枝头挂满了红绸,香火把树干熏的阒黑。
你赶紧收拾一下,过来...
我无比怜惜地把手机摔向沙发。

人民路,自 由路,滨江路
梧桐,香樟与垂柳。我今天又来
一一经过。
浮萍拥挤着河面
对岸垂钓的人,仿佛坐在一首绝句里。

2007年2月12日,意外晴好。
阳光从窗口笔直进来,照亮了每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距离从成都逃回已近一年;
从丽江逃回两年零一个月;
逃离桂林,是已无法细数的时日;
还有更为遥远的库尔勒和金华...
深恶痛绝的火车,与两旁运动
又一成不变的风景,终于
在平静的湖水中沉没。
枕边,被阳光晒得发烫的信签,字迹鲜红。
可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处女,递给我烟的同时
塞给我房卡。
都是他乡异客,都操着标准的国语,
我十指冰凉,她盆骨瘦削。
我们踏着金华河边柔软的——
空旷又孤独的湿地。接吻,道别。
我出示了身份证,却没有索要她的姓名和地址。
事隔多年,她说看见了大雁,擦过云朵。

交完罚金,雪峰就被山城陡峭的雨点穿透,
他和罗浩是在重庆被抓的,
雪峰只是嫖娼,而罗浩还有命案在身。
崩溃!仍然是那句著名的口头禅,
我见过雁子,在落叶肥厚的杭州,
可以肯定,就是她。雪峰把烟屁狠狠地弹出车窗。
还是大辫子,独来独往?
嗯,还是最安静的一道风景。我保证
除了你她还没和别人睡过。
你知道吗?雪峰故作神秘,赖宇在广西搞传销
把唐力、宋兵、辜永涛都骗了去,崩溃!
一路上,我都在回忆这几个锋利又清淡的名字
十年,那些昔日同窗
还有谁拎着画笔?还有谁记得梵高与莫奈?
谁还筒着洒满油彩的牛仔裤?
罗浩,曾经最顽强的情敌
隔着玻璃,还翘着迷人的嘴角。
“我没有遗产,也没有遗言”
他说,去把张伟找到
当年他偷了我写给雁子的情书,欠我一顿火锅
你们替我吃了吧。
天色黑下来。监狱的探照灯像过节的礼炮
“噼噼啪啪”逐一开放。
我没来得及告诉罗浩
他们家拆迁了。政府很好,开发商很好
父母很好。幸福着,孤单着。

毕业照上缺三个人,除了雁子
另外是一对情侣,已不记得名字和模样,
唯一清晰的是课堂
他们相互在对方脸上画着乌龟和仙人掌。
拍照的下午,他们在出租屋里做 爱,
这是一次饭局上,李凯说的。
去年,情侣从深圳回来生孩子,接生的
是雁子的姨妈,说雁子早在1998年出了国
扔去画笔,学了俄语。
而后,这对情侣再次从人间蒸发,仿佛
轻薄寡淡的炊烟。
康勇又在鼓噪同学会,
胡丽说你做了老总,有钱,有时间。可
一只手就能数完还留守这座城市的同窗
其他,分布在全国各地
在暗处的变了木桩,
其余,还在阳光下咬牙扇动翅膀。
康勇说过年大多要回来,哪里的房价有这里便宜?
生了孩子再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胡丽竟然哼了一句
——谁不说咱家乡好,得儿哟,耶儿哟...
嗯,地点还是二教,
兴许还能找到,当年烧烤麻雀的遗骸。

赵穗穗是通过菲菲找到我的。
两人至今未嫁,一改读书时的疏远
偶尔两地相奔,互诉衷肠。
这样凉的天,赵穗穗依然光着双腿,
我承认,它们还是那么新鲜,仿佛刚刚破土。
赵穗穗居然是唯一知道雁子下落的人,
雁子2003年就离婚回国,改嫁台商。
有了经济基础,雁子也就成了全班唯一
还操着画笔的人。她去过你家,
当时你不知漂流在哪里,而你的父母也居无定所。
2003年?是的,整整一年我都在火车上,
最持久的姿势是枕着车厢,
轰鸣声串起头颅和四肢,在祖国大地
毫无目的的狂奔。
电视剧似的,我说赵穗穗你也太能编了,
你和雁子什么时候又成了闺密?
赵穗穗转脸空荡荡的街道,说
你怎么最终还是回来了呢,这个城市
救不了你,雁子也救不了你。
黄昏已近,街上仍然只有呆坐的老人
和无畏的小孩。落叶打在他们头上,
又被轻轻拂去。

清溪河,卧龙山,还在。
王爷庙,鲤鱼石,还在。
曾经的山水
如今的风波,还在。

不曾想,我成了赵穗穗的VIP客人。
当我要求换掉第四个小姐的时候,经理出现了。
由于灯光,赵穗穗并没有马上认出我。
我说赵经理,什么时候带着队伍杀回来的?
终于成功搞了次同学会,没有召集人
没有吉他与篝火。流落祖国各地的男同学都闻到了
雌兽发出的交配信号。
赵穗穗的夜总会,
同学和小姐们披挂着香樟,艾草
画笔是矛,画板做盾
在按摩床与酒瓶之间穿梭,追逐,嗷嗷欢叫...
那天晚上,赵经理作为唯一的女同学代表
亲自赤膊上阵。
乳房那么小,
内裤上也有一只翩翩欲飞的紫蝴蝶。
轻轻一吹,灰尘竟扑了我一脸。
                          2009.10.24

13.

《今夜我拎着板斧》

河水在远方裂开,我并不急于纵身
深秋之水已不具备攻击能力
它们来自香樟和生铁:
缓慢,又野心勃勃          ——题记

拉市海

你每蘸一下水面,我就摇晃一次
我们就更为亲近一些
直到彼此看清眼中的山水
是的,你有屈辱在身
我们是陌路之人
所以真正需要描述的
是我的坟墓——这与世隔绝的湖泊
牛马饮下湛蓝的天空
云朵被水草逐一划破
你持久地,在我墓碑前卸妆
哦,你不是佛陀也不是处女
名唤钟晓灵,市公证处的普通一员
办理农转非和婚前财产
上过床,下过堂
当嫁之年,仍然待字闺中

是这样

是的,我尝试过从六楼窗口到
草坪之间的飞翔
是的,速度很快
我努力念及父母和妻儿
是的,他们会哭,会发疯
会用铁锹铲起我的遗骸
朋友会送来份子钱。在后山
我将拥有一棵松树或乱蓬蓬的蒿草
是的,他们将终归于湖水
一日三餐,遛狗散步
是的,我流浪在外
两腿发酸。不曾念及父母和妻儿
是的,我兀自贫穷和虚妄

无题

显而易见,在一个女人身上描述
卵石和清泉是性感的
而我还是一个少女,因为惶恐而沉默
仿佛窗外,明月一动不动地照在松间
我并不知道
十年后你会成为一个农夫
一个注满疑惑的炼丹术士
所以我没有原谅你
那一夜的漫无边际
就像现在,我不能原谅你华发早生
在园子里摘苹果
对着阳光判断生熟时的表情
                      2008.10.26

14.

《物是人非》

无非是解放路、自由路、滨江路
无非是柳树与香樟
无非,暗处有人窃窃语
练习英文或是情话
今夜我来
明日也许还来,从此
天天来
又奈流水何
                    2009.8.29

15.

《秋困秋困》

我画下的马蹄莲有阴柔之美
再退三步,可全观其中年的冷漠
同是白墙,同是闷热天气
你我先同窗,后同床
其间涂鸦——当阳桥头一声吼
百万军中救阿斗

书上说无事莫凭阑
我自困盆地,再无低处可去
需要仰望的事物远观就好,不必交心
家有悍妇难自弃
可修仙
可养性压抑
可提笔画出一台“突突”鸣叫的发电机

该是失聪之时,秋风雀起
裙裾撩我心扉
过云南,穿漠北,何曾如此狼狈
今夜,雨点击打虫鸣
如此零乱,经不得推敲
                      2009.8.29

16.

《候鸟》

锈在窗外的枝头脱光了叶子,视野愈加空落
发呆的人刚刚放下粪筐
青春,和隔代遗传的耳鸣
候鸟又回来了,这些失去领地的畜生
伸出被麦芒划伤的爪子,拎住避雷针和停机坪
拎住临时工老王漂浮的内心
老王显然过于激动
手里的扫帚,比昨天更加锋利了一点
在水泥地面频繁啄出刺眼的火花

17.

《日记》 [2009年03月02日]

沿着阴影向前七尺,禾苗跳出蒿草
仿佛回光返照,嫩绿无边
白鹭并不知道我与它共用着一颗心脏和骨骼
顾自扇动,瞌睡
贪恋鲫鱼浓重的泥味

我被月光送来,遗弃在丘陵的死角
守望着自留地和水塘
守着父亲,母亲,二哥绿油油的希望
院前的毛竹显然已不认得我了
频繁低头
嗅着我左右摇摆的身体

他把蓄了整个夏季的力气
都发泄在稻穗上
总有些不肯顺从的谷粒狠狠穿透我的脸颊
散落在即将荒废的自留地
                             2009.3.2

18.

《下游》

周日下午,两个人的慵懒
约等于一座城市暴露于光线的灰白部分
白鹭扇过拉索桥,姿态令人吃惊的舒展
它最后隐于水泥墩
白白浪费着野蕨自水面探出的勇气

照镜子的人贪恋河畔
我内心喧哗,面对一瓣槐花隐隐羞愧
潮水紧缩在对岸扑过来的高楼下
这流淌了千年的沉默
只要再拐个弯,再翻身跳下人民路,自由路
跳到无景可叹的滩涂
陌生的母亲就会躬身舀起,在田间
泼出“哗啦啦”的声音



19

《日记 [2008年11月10日]》

我对桥上的人说,你们看
太阳是玫瑰色
当然,他们听不见
桥根本不在我的视野之内
但我知道,这时候桥上一定杂乱无章
车挨着人,人挨着狗
一定都身披玫瑰色的衣裳
以相同的温度挤过人间
如果我此时起身,饮下寡淡的毛峰
湿漉漉地爬上岸
太阳也该褪去伪装
我恐怕连防身影子也没有了

20

《日记 [2008年11月09日]》

一个绅士长久冲我微笑
我握过他的手,赚过他的钱
甚至夺走了他的初恋
他说:我们是同窗
记得阳光爬在我身上,像登着缓慢的楼梯
还有什么比影象更接近真实
我在水底杀死的那个胖子,浮上来
穿着我的皮肤
抢钱包的蟊贼被一个洋人洞开天庭
我的耳朵却喷涌着雨水
雨水冲刷的夜晚无比喧闹
雨水统治的白天更加寂静
香樟因而活泛,城市无比倦怠
挨过梅雨季节的病人分布河岸与山颠
短暂,却足够用于赞美:
可以死于一片懒洋洋的木叶
可以变做发烧的岩石
如果还可以,请换掉我瑟瑟抖动的身体


21

《龙凤山巅》


也就是一群麻雀飞过来,又飞过去
要么是焦躁,要么是茫然
要么仅仅是为了点缀那几个吃茶的中年人   ——题记

秋天,麻雀怒放着新羽
枯枝和避雷针早已熬到发烫,熟透的父母们
红了又红。有时说飞鸟,有时说信仰
他们早已放弃了争辩,各自为政
又彼此怜悯

木亭难以下咽
重聚,仿佛只是为了吐出卡在喉咙的生前好友
圆满不离不弃的人世
暮色拾级而来,抒情多么可耻
所以山林无边静寂。所以,麻雀挑起了眉尖
你只是扇了扇双腿

你知道,此时若是起身
这一天就会逃离麻雀微微冒汗的手掌
滑下树梢,滑向街头攒动的芸芸众生
他们四肢松散,无比的惬意
不似你深爱着人世,却于五百年前饮下腰间之水
哦,那荡漾的前半生
你这个不肯屈从的儿子,手指冰冷的父亲
覆一身松针,麦芒
和一言难尽的虚妄

秋风持续向上,木叶轻旋。这一切多么和谐
他们宛若初生
彼此拳脚相加
彼此无端信任
一睁眼,都看见了刺目的月光
                                 2008.10.
发表于 2010-2-9 11: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今日终于抽出空来学习一遍,,玫瑰的评论确实透入。。。。。
发表于 2010-2-9 20:31:52 | 显示全部楼层
中诗第二届代表诗人研讨会:试问卷帘人——唐晚词诗歌评析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
易清川 发表于 2010-2-8 15:47


十分感谢易斑竹,你写得太好了,这篇剖析一定花费了你很大的心血,你的心意我收下了,收藏起来,时刻鼓励自己。祝好你!
发表于 2010-2-9 20:38:29 | 显示全部楼层
《新绿》_晚词诗歌选读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用《桃花坞》里这句古诗词来形容晚词对诗歌 ...
玄 发表于 2010-2-8 20:16


十分感谢姐姐。你说06年已经认识我了,但到现在,我还没能知道你的真面目。玄 ,真的是玄 啊。
读完全篇你的剖析,我很感动,你深入了我的心中,这样的剖析是很难得的,同时我知道你一定花费了很大的心血。为此,我很感谢你。收藏起来,时刻鼓励自己。祝好你。
发表于 2010-2-9 20:41:4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唐晚词

问候。一定要批判的,这就开始:


【夜晚,我翻阅你的一片花香】
——读评唐晚词的《 ...
石溪 发表于 2010-2-7 15:32

石版好诗!收藏起来学习。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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