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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诗1999-2009年经典回顾:名人堂11——石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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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9 23:09: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石破天,河南诗人。中诗元老级成员,为中诗发展作出积极贡献。目前为诗先锋站长。下面大家一起欣赏石破天的作品
 楼主| 发表于 2009-12-9 23:09:58 | 显示全部楼层
《漩涡》

冰凉的四月,活着的东西静静站着。
黑丝绒般梦魇的漩涡
盘旋着
星光或者死亡。

漩涡。水泥墙上密布的蜗壳
逼仄的,环绕的——
到达小,到达一个针尖。孩子们尖叫着跑过窗外
嗓子冒出一朵血花。

到达自己,到达漆黑的内部
本体反过来穿上,极限
眼睛向内看见的黑,像是伤口看见医生的脸。
像是拔开塞子
它哽咽着,吞咽着,形成一个
漩涡。

让它拔地而起,呼啸着卷过村庄
山谷颤栗着默默流泪。
这是爱,这是失去,这是经历过就内心狼藉的
龙卷风。它让麦田把电流送往远方
像是一阵眩晕,一阵微弱的
咳嗽。

像是泪流满面仰望着星空,这巨大的星云
缓缓转动
在头顶,没有一点死去的亲人的消息。
 楼主| 发表于 2009-12-9 23: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路上》

班车在公路上爬动,如同黄昏归家的蜣螂
潮湿、笨重,而义无反顾。
如同一声低沉的噩耗,在一个下坡
它就会沿着铁轨冲下来,火花惊呆了孩子的脸。

是的,我和妹妹望着窗外的景色
玻璃嗡嗡颤动,远处黑黢黢的树林里
传来细微的崩塌声,鸟群弥集在村庄上空盘旋不定。

青灰色的山脉,只剩下明亮的剪影
车站像个油乎乎的秤砣,镇在地平线上。

这一切
都和以往没有不同。
甚至没有流星,当他厌倦了这世界
命令万物背对着他——他仅仅在树林中走散
朝着另外的方向。

班车在公路上爬动,我和妹妹手拉着手
望着窗外的景色。黄昏像烧红的铁板沉入大海
嗤地一声——
露出淬火的钢青色。
 楼主| 发表于 2009-12-9 23:10:48 | 显示全部楼层
《走失》
——仿特兰斯特罗默


凌晨。星光。
小火车在田野里停下。
地平线上遥远的镇子,灯火冷冷地闪动。

当一个人睡得如此深沉,以致于找不回自己
当他再次醒来,肯定记不得他去了哪里。

当一个人在疾病中沉溺如此,把醒来当成了睡去
他的痛苦短暂,他的生命漫长
像一列小火车,披着星光,停在冰冷的田野上。
 楼主| 发表于 2009-12-9 23:11:24 | 显示全部楼层
《初夏的妄语》
是正午,阳光一束束钉在平原
天空般巨大的镀铅镜子,倒映着这世间
蔚蓝的,低矮的群山。

水域是一片苍白少年的肤色,连绵的山坳
或者仓库、码头。挖掘机是一只只鹈鹕
叼起废弃的,倾泻在装载车斗里。

忙碌的,嘈杂的远景
一阵旋风里抓不住的眩晕
火车道上苍老的蓟草,包裹着蓝色星群
如果还能看到更远。

一座座铁路上的小车站
没有起点,仿佛一串松垮的远古时代的悲凉脊椎
运送的都在进行中,而它没有死去。

它在群山间扭动,让树木格格作响
是正午,我捧着疼痛的胸口走在盘山公路上
像揣着一只生锈的怀表走在中年。
 楼主| 发表于 2009-12-9 23:11:50 | 显示全部楼层
《1988》
大海低沉的声音推动气压,夤夜你会不会身浮汪洋
像一个垂死的水手,静静目睹了绚烂的巨蟹座
目睹过往和未来。
这一生——
失去的不再回转。她曾经抱住你
哦小小的香水瓶,温柔的葬身之地
在她胸前晃动。
像海水一阵阵涌到窗前,我们必须拥有明月
必须得到安慰。
如同破败的工厂也被照耀,一个沾满油污的工人
也被星光击倒,我们也要背靠墙瘫软下来
仰起头默默流泪。
而这一切,又被谁目睹
成为悲凉的即景。
她大声朗诵你的诗歌,年轻神逸地目中无人
是这样的闪电刺痛着你。
是的,她终究会回来
喊着你的名字,赤着脚
从沙滩上扑进你的怀里,和以往一样
和你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楼主| 发表于 2009-12-9 23:12:03 | 显示全部楼层
《火车》
撕裂黑夜的力量,黑魖魖的披风
巨大的惯性让河流停止,让星辰垂落在地平线上。

如此不可抵挡。当一列火车闯进我的梦境
于我生命载我一程,这是强加的命运
这是前进、盲目的自信和毁灭。

这是妥协,是自我安慰的止疼片
它辗碎的激昂青春,不止是一声闪耀的鸦啼
我松开两手,空空荡荡。

而山壁颤栗着移开了自己,木叶纷纷落下
它冲入隧洞,掘开一个出口
撕开胸襟对你尖啸着,如此袒露的内心的隐密。

月亮
高悬在空荡荡的站台上,群山匍匐
一群夜鸟正飞越海洋。
 楼主| 发表于 2009-12-9 23:13:13 | 显示全部楼层
《低音回旋》

世界是颠倒的。天空倒映着水面
踩着云彩的美少年未曾走远,羊群未曾走远。

夏天里,父亲健壮冷峻的身影从山坡上
扛着斧头大步回来。父亲未曾走远
他身上的管子也消失不见。

天空是颠倒的。打开门
我这里黑夜,你那里白天。

白天是颠倒的,你怀病多年
四周都是带刺的植物,开一朵红花
仿如咳出的血块。

你我是至亲的兄妹,是他未曾谋面的小女儿
如他回来,围成一桌
他会百倍疼爱你。

也如我,当你作远地的小情人
未曾愈合的伤口。
而伤口是颠倒的,苍山以远
车马辚辚,少年握紧手中的小闪电。

少年如惹人怜惜的私生子,穿你缝制的斗篷
穿父亲遗下的鞋。是你的孩子
也是我唯一的孩子。

还有机会拧亮自己。在远处
在荒漠里的小铁道,在绿荫平原的小木房
我们是自己的灯火。

灯火是颠倒的,我愿意
而我们始终一体。我面向镜子伸出手:
这边是我,那边是你。
 楼主| 发表于 2009-12-9 23:15:13 | 显示全部楼层
《在七月》

在七月,野斑鸠流水般静谧
它还没来得及流泪,它还有话没有说出。

村庄的小磨盘是沉睡的心脏,树尖上的星星
低垂着,低垂着。

这些剪影般的桐树、楝树、杨树、柞树、香椿木
一支支笔直的桅杆,四周是广袤的田野——

村庄只是一艘驶向海岸的多桅帆船,喜悦和悲苦隐藏着世代的秘密
我多像一座压舱物,在黑暗中丢掉舌头。
当岁月的锚钩在深夜里一一拖过,我自己抱紧了自己。

流转的大河呵,运送着粮食和木柴
多少年就这样,把我从一地送到另一地。

你用心何在,在七月
你也未曾将我抛弃。
 楼主| 发表于 2009-12-9 23:15:31 | 显示全部楼层
《密林》
是卡在泥塘的柴油水泵,是小小的雷霆
那么安静,彷佛受尽了委屈。

密林深处,蛴螬在树木的黑暗里敲打着火光
天空晃动,是的
天空是铁皮屋顶锈蚀的颜色,一阵风都能将它掀开。

水泵陷在泥塘里,它深几许?
我说的是秘密的根部,它比我一生的痛楚都深
如果我在某棵树上找到一个擎——连接着电线和塑胶手柄
——轻轻推上它

会不会像我,一个肺部空洞的人的一阵遥远的咳嗽
憋屈地流出泪水,会不会
一阵呼啸就能使它喷出黑烟,甩出泥点
一把一把地掏出积年的泥浆、石子、白花花的石灰和虫卵。

再呼出一口气,像一个孩子般涕泗横流
伏在妈妈腿上哭一次。

是的,我走出密林时
晃动的手表荧光,多像童年玻璃瓶里盈盈嗡嗡的小甲壳虫。
 楼主| 发表于 2009-12-9 23:15:42 | 显示全部楼层
《风色》
天色那么低啊,那么深湛
天空被电线分割着,像玻璃刀吱嘎划过的黑板
乡村的孩子们都被风吹拢在校门前。

不是一阵风能到达的地方,在北冷
大风吹折了香椿木,大风从栅栏里穿过
像一条阔别重逢的秃毛狗,迎面扑到我胸前。

再看看我的乡亲们啊,再看看
我乡村的丑女子。她们一如既往的热爱着雨水和粮食
她们都好好地等着我到来。

再说说这些风吧,它们也让你流泪
彷佛村庄最小的女儿,它们也沿路开出胆怯的花啊。
它们也整夜呜呜的哭,抚过我粗砺的脸
让我闷着头抽一夜烟
就像一尊孤零零守门的石头狮子。
 楼主| 发表于 2009-12-9 23:15:58 | 显示全部楼层
《杂木》
唉,静地出奇的时候
我总是要想起那些坡下的杂木。
柞树、柳树、桐树
湿漉漉的槐树、还有新娘子般身段的
香椿木。

她们都是极其安静地站在那里,掰着手
像村庄里害羞的小媳妇。
她们都比我懂事,都是这条街上长大的女孩。

还有更低矮一些的
酸枣、荆棘、杜鹃、女贞和红叶小檗
像房东苦命的小女儿,有一双惊惧的大眼睛
牵着姐姐的衣角
在背后。

树木下,总有固定的杂物安放:
这里,一个小磨盘
那里,一口没有底的酱色水缸。
都是人世烟火的痕迹呵。

房子退在杂木后面,铺着青苔和岩松。
再往后
是广阔的田野和地平线上黑色的窄轨铁路
小火车呜呜来了
小火车呜呜走了。
它是运送木柴和粮食的,它带走的是我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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