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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悬一盏心灯的那颗星 ——临屏读星飞《初秋，我是那枚酸果》
你会在生日那天，给自己要一样什么礼物？除了俗物，或许你我都唐突间说不出来，这不是你我没想过，或者想不到，而是你我或多或少在现实和心灵的需求之间取舍不定。星飞在这一天做什么呢？可能会有许多人赠予礼物、问候祝福，还有情与爱的关怀。我们不谈这些，这是外在的心灵关注，也许于她于我们并不稀缺。自己给自己的关怀呢？不只星飞想要的，此刻我也一样，在生日那一天，给自己悬一盏心灯，然后，用诗语为自己表达。
我不了解星飞（这是大实话），我只是从她的诗中读她（读得不多，也是大实话），见不到太多的世俗喧嚣的东西，在她的诗中流露，可也不等于她真得完全超脱世俗外，她是以心灵之语关照着生活。因而她的诗歌，给人更多的是“我手写我心”、“雕塑自己的内心世界”（蓝蓓语）的印迹，是心灵的涓流，流淌过自己心田以抚慰，也漫过生活沟坎以滋养。
“这个早晨一如当年/不期而至/许多日子次序井然”，生日和每个日子其实一样的不期而至和次序井然，它是时光流转的恒定律，不会因人而异、更不因人赋予不同意义和内涵而改变。这是她对光阴流逝和生活持续的达观。
“不掩盖野菊花的富丽/也不杜绝草儿日渐枯黄/记取的灯盏和/遗忘的露珠/一样晶亮”，这又是多么通透的本心识见，在物象的两极中，取出心灵印验的冲合以慰生活中的自我。
“老院里的石榴红了/它从来学不会/笑不露齿/牙齿晶莹/嚼得黄昏有声/品得朝晖无痕”——这样咀嚼日子滋味， “负重层层叠叠/心绪点点滴滴/梧桐难兼秋深/此刻刚好/遮阳挡雨”——这样消解生活与内心担负，自然能道出浅近不过的哲味：“把头低下/眼前便只有路/只有倒着飞奔的/一排排树木”。
“我不适合虚构与诠释/只适合初秋/不带棱角的/一点酸涩”，生活是真实的，更真实的是内心，不容虚构，也不容诠释，虚构与诠释是心灵所归的反向，不是心灵需要的光亮照明。由心及物，不如让自己适配于初秋那枚酸果的真味——不带棱角的一点酸涩。这是她赠予自己真诚的礼物、贴心的关照。
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而是把人间烟火淡入内心的溶融里。她将一盏心灯高于许多去悬挂，像一粒星光吧，遥远淡微但不泯灭。也许这是她的生活和阅历所带来的，作为有各自生活的人，我既无深入洞明的依持，也无置语评判的理据。
（2009.12.12夜临屏）
《初秋，我是那枚酸果》
-------写在生日这一天
/星飞
一
这个早晨一如当年
不期而至
许多日子次序井然
不掩盖野菊花的富丽
也不杜绝草儿日渐枯黄
记取的灯盏和
遗忘的露珠
一样晶亮
二
是哪一根青丝
最先背弃了年轻
是哪一缕细线
最先绊住了容颜
老院里的石榴红了
它从来学不会
笑不露齿
牙齿晶莹
嚼得黄昏有声
品得朝晖无痕
三
负重层层叠叠
心绪点点滴滴
梧桐难兼秋深
此刻刚好
遮阳挡雨
四
不问情
不问情
把头低下
眼前便只有路
只有倒着飞奔的
一排排树木
五
把酒喝进去
把肝吐出来
可没有人叫上来它的名字
我贴在心口的人
亦与我反目
午夜十二点的灯光
可曾结个莲花
看我就此
无心无肝
而后，丢弃刀锋的模样
去学露水，浮萍
抑或一枚青果
六
不像某些原因
唏嘘着
并不期待的结果
不像谁假想的
所谓必然
却并不真实的痛楚
我不适合虚构与诠释
只适合初秋
不带棱角的
一点酸涩 （5）回归目光所及 ——读左岸《目光所及》
除了目光所及，我们一无所有。远方只是个空壳词语的本身，未来也只是个虚无时间设定的笼统走向。 除了拥抱的内心，我们眼下也是两手空空。物是物的自在状态，人是另一个内心驾驭的身躯。 如果说人存在生活中，就是为了去相拥这身边的一切，那么既是在走近、也是在远离。 只是我们习惯不自知地要去睥睨一切，或者以为睥睨的就是一切。也只有在偶尔的收起目光、收起心来时，才心清目明些，有一天会省起回过头来审视那些目光所及的，会发现这才是自己真正应该去回归的、去珍爱的，无论已走了多远。 左岸写下了这首诗，一落入我的“目光所及”，就成为背负我的达意之物——一个文本一旦瓜熟蒂落，它也就离开创作者，成为归属别人的一个个曲解的载体——我无从求证作者的本意，但我喜欢这首诗歌给我“躬身自审”的欣喜，有“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的划亮心灵的感觉。它在这一刻，打开了我心门一隙。 关照给心灵的，其实都是自己的，其实都近在身边，不是远在天涯，都靠近心灵，不是放逐在世界。幡然悟起，有时候真的要用离自己最近的手，去好好拥抱自己，用最俗但最真的情感疼爱下自己。沉浸到自己的心灵世界去好好感受自己、聆听自己、关照自己，不要再理会周遭了——在这个万千生活，你不觉得真的要好好感受下自己，你有多不易？ （2009、11、27，临）
《目光所及》 /左岸
今天我的目光只剩下一尺 不能再睥睨江山了。手离自己最近 于是我紧紧抱住自己，疼爱一下 这时有人叫我，我已无法辨认来自哪个方向 2009-11-6
（4）要学会摸着石头的纹理过河
——读南岩《这些年我干了些什么》 南岩是石头，而且绝对是个突兀的石头。不是我这样说，是他的诗歌这样对我“说”。
有人说他的诗歌语言有粗砺感，我觉得也有点道理，也就拿来说一说。确切些说不是“粗砺”，应该是突兀中显现的粒状感。自然就阻滞了阅读的顺滑畅快，对于写诗，少些过度的顺滑，有时候未尝不是件好事。
读有这样语言、意象、诗意“性状”的诗歌，不妨学学摸着石头的纹理过河。也许别有质感，别有蹊径通向一个诗歌文本的特质。掌心所抚，要体会的手感，其实就是一个写作和阅读之间的诗意磨擦系数。大与小不定最重要，关键是摸准到了什么程度。
甚至他的突兀有时是挟着整首诗的气势而来的。“这些年我干了些什么”，劈空一问，之下谁也难免兀自难捉摸。前面铺排的，是南岩生活的表征：“这些年，居无定所，抽烟、喝酒/躲在女人的房间”，或者是他人性的矫情：“这些年，过去全失，偶尔/想起家乡，假装过得很好/把谎言嫁接”。但这些对于南岩的生活状态来说，无疑是具有代表性、喻示性的“真实”，可能对于其他人来说，也一样会是不可逾越的境遇模本。三十年，对谁的光阴都不是小数字，南岩的三十年他砸了个“真理”给我们，它太过于真切和令人沮丧了：“为了一件芝麻小事，计划改了又改”。相信绝不少数的人在现实生活中难逃此劫数。
南岩要抵给我们坚硬的“棱角”带来的触感，还不就此罢休。还在提“小事”，再起突兀，直至“论证”出：一个浪迹行走的人内心理想史和现实史，被割裂的、无言承受的巨大论调——“一动不动/历史分开”。
（2009、11、24临）
《这些年我干了些什么》 文/南岩
这些年，居无定所，抽烟、喝酒
躲在女人的房间
掰开肉体
一遍一遍地抽打
这些年，过去全失，偶尔
想起家乡，假装过得很好
把谎言嫁接
三十年，为了一件芝麻小事，计划改了又改
人瘦了又瘦
可小事还在，父亲
一句：别出去就回不来了
冷
实在是冷，生前死后，应付一餐
从此，一动不动
历史分开
(3)“知爱”的幸福——读张凡修诗歌《纰漏》漫笔
从被爱到知爱，对爱感知（且称为爱感）走过的总有多样过程，爱就是这样赠予我们丰富、迷人的内容。爱感的油然而生，通常不是在舒适、安然的时候，这些时候也通常是会“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或许真是反差更容易带来强烈，在爱出现“不华丽”的素朴时、“不完美”的残缺时，往往预示着强烈爱感可能的来临。
爱的残缺或被生活境况造就、或被表达方式曲解而成，起先常让人不得感知直至错怪，落在眼里甚至放在心底都是一个个爱的“纰漏”，漏进一丝丝的“冰冷”。
也许生活艰难，也许表达不善，在“我”眼里，母亲的爱曾经是“母亲做成的一条小棉裤儿/竟然一只腿儿肥，一只腿儿瘦”这样子不好理喻，奶奶的疼爱也曾经是“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不规则地感受/冬天”。这究竟，到底是祖母、母亲（也喻示那种母爱的传承）之因，还是“我”对爱的理解之因，无从说起也无从道明。总之这之间传递出了“一种冷”，“我”感受到了，正因为我的感受到“冷”，反之却让她们感受到更大的“一种冷”——爱不被理解、受领的“冷遇”。
而至爱无涯——应当庆幸和欣慰——母爱还是用它更宽阔的“一种冷”，把“我”的“冷”穿进去，依然紧裹人间的温情爱意：“一种冷/怎样把另一种冷，穿进去”。
真爱不会磨灭，小小的一根线头儿就可以让它露出端倪，觉察出爱的绵密深沉，“母亲的心思那么细，那么绵密的针脚/把一种窄小的温暖，缝合到/另一种，宽大的温暖里”，从爱的巨大“反差”的一端牵引到了另一端，从“冷”一步转化成“温暖”，一种强烈爱感油然降临，带来“知爱”的无边幸福。
从不得感知甚或错怪，“我”凭借“一根线头儿”那样微小事理引发顿悟，渡到领会至爱彼岸，认知真正的“纰漏”终究不在爱者身上，而是在被爱者身上，正是“我”从被爱到知爱的过程中有过的不解甚至错怪、多久后才真正感悟出来，“我”一手造就了爱的一个大“纰漏”——对爱的领会的“纰漏”——它曾深深烙在一段光阴里。
更应当庆幸和欣慰：“我”没有让“纰漏”继续在光阴中延续下去。尽管这种情形存在过或短或长的时间，现在“悟”到就足够了——“即知即行”也是上善。
（2009、11、5晚草稿）
《纰漏》
/张凡修
母亲做成的一条小棉裤儿
竟然一只腿儿肥，一只腿儿瘦
奶奶的疼爱如何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不规则地感受
冬天。一种冷
怎样把另一种冷，穿进去
要不是露出一根线头儿
我还真察觉不出
母亲的心思那么细，那么绵密的针脚
把一种窄小的温暖，缝合到
另一种，宽大的温暖里
(2)
每个人有一朵花
——读石臼湖《说到昙花》漫笔
每个人都有一朵自己的花，有时候呈现在内心，有时候展露在人们眼前。那是柔软的部分、柔软的时刻、赠送给这个世间的柔软回应。一个不可囚困的要疼惜又不安份的“孩子”——在你心中也在我们眼前。
一说到昙花，你一定有些命定的被命中，这些命定的，可能是你的情感、人性、灵魂里的、接近灿美且脆弱易逝的如花靶心。如同你被另一个美好的“你”唤出的柔情，也像疼痛。这些你内心沉底的花朵，伸张出来，成为媚炫的东西一样，诱取别人也诱取自己。
“而你坐在对面很久，似曾相识的样子/立地成佛的样子/舌头如出水芙蓉，一个个词像露珠滚动/一触摸就有刺扎出来。”这样的诗句，其实就是一段人生历经、一次美好感召，在沿着你名字流进命定的花，彼此契合了心灵，对面的或许是他人、或许就只是你自己。
一说到花朵，你会径直去找一个最准的命名，这也是注定的，比如叫昙花，不叫别的（其实它又不囿于花朵的世俗之名）。这才是你的一尊真神，烙上属于你的膜拜仪式，依附着你最真的心灵出路。“我有许多善良没有说出来/动物园很久没去了，在人世/我还欠一个笼子/欠一次完美的疾病/欠一场火——”，你在人世的“冲破挣脱”、完美的“残缺”和轰烈的“消陨”的一切过程，你都一心要为自己打上这朵真命花朵的准确印记，譬如你说的昙花。
每个人都曾经让一个天性纯真的“孩子”走出内心，穿过人世，被呼唤、被疼惜、被挽留，并最终被一朵花命定。（2009、10、31早上草稿）
《说到昙花》
/石臼湖
说到昙花，我们变得脆弱
其实只是一个词，一个柔软的词
如同你说到我的名字
一个交换彼此的词。
而你坐在对面很久，似曾相识的样子
立地成佛的样子
舌头如出水芙蓉，一个个词像露珠滚动
一触摸就有刺扎出来。
多么容易陷入的诱惑呵
我有许多善良没有说出来
动物园很久没去了，在人世
我还欠一个笼子
欠一次完美的疾病
欠一场火——
（1）
我始终相信，大美在每一颗固执的心中
——读海烟诗歌《天鹅》漫笔
我惊奇于诗人的发现，他们的敏锐不在眼光，而是在心灵。好诗人是善于打开心灵蒙盖的人，一定不会是在蒙尘中聊以自安自足。
固执的心灵，就是最长的探针。不肯迟疑，不善迟疑，它就可以抵达，拨云见日一样，触摸到宽阔的心灵发现。
那些易于被蒙盖的，往往就在心隅。因此拂拭尘埃，几乎等同美妙诗意在显山露水，在展露天鹅般的美姿。“湖泊并不宽阔，芦苇也不浓密”，在眼下比比皆是并不优越非凡的事物，这是常态，于万物、于生活、于心灵和周遭世界，多是如此。可当中必定蕴涵着“天鹅”式的美好，“像一首乐章中的音符”，点染其中，又掩蔽其中。
一枚固执的心针，便足以探明这片心灵的未垦之地了。无须过多的手段亦或借词。
循此一步步，更多的发现一一莅临，诗人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沿着敞开的心窗去攀高。“天鹅是需要仰视的/她们只是暂时栖身于我们中间”，美，毕竟是格高，是事物经过心灵审视后的上升产物，在我们中间，又高于我们的平凡际。足以与美比翼飞升的，是心灵中那会飞翔的部分。“不久就会迅疾地飞走/像大雪飞过村庄和墓地”，大雪飞过村庄，和飞过墓地，此时在诗人心中，必定有了同等的圣洁或同心的体认——这样的心灵高度，虽未必说天地般高阔，但已是大包含之心。
诗人要在平凡的事物与生活中，追觅滋润心灵的美好，所花费正是自己的心灵。投入多大，美就有多大多宽。因此，孤注一掷、契而不舍和执迷不悔，用于此间，应当是恰好的投资秉性。
“我始终相信/她们优美的飞翔/这其中必定深含天意/我内心的河水，呼应着她们/身体里，有更多的翅膀打开”——这就是最好的诠释，天意就是最自然、最本真的美的寓所，诗人只要固执地走下去，进入其中，那么，心灵的门锁已彻底洞开，一飞翱天。（2009、10、21晚草稿）
《天鹅》
文/海烟
这湖泊并不宽阔，芦苇也不浓密
雪白的天鹅
高贵、华美、充满秋的宁静
像一首乐章中的音符
散落在暗蓝的水面
我固执地认为
天鹅是需要仰视的
她们只是暂时栖身于我们中间
不久就会迅疾地飞走
像大雪飞过村庄和墓地
我始终相信
她们优美的飞翔
这其中必定深含天意
我内心的河水，呼应着她们
身体里，有更多的翅膀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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