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在疏离的心界中吞吐膈膜
——山桃花《十月一组》印象 薛梅 在艺术视域中,存在着抽象与意象的分野。而往往在诗歌艺术实践过程中,意象成为独被偏爱的一种。其实,诗歌中的抽象体系是一个庞大的可供沉思的空间,它注重思维活动中对于事物本质属性的概括。而概括并不意味着忽略情感,它正是源于内在的需要。所以,概括在诗艺表达中呈现出了别样的美。“凡内在需要产生出来并来源于灵魂的东西就是美的”(康定斯基《论艺术的精神》),于此,抽象与意象最终殊途同归。山桃花的这一组诗歌《十月一组》恰恰让我们看到了诗歌艺术中的抽象美。 这组诗歌种植着山桃花独到的机巧,即诗人山桃花纯粹的思考推理在力量所集中的结构与穿插。毫无疑问,山桃花营造了诗的结构美,山桃花的诗是一种气韵生动的有机体,短句的组接和转承,使词语在日常表象中具有了张力,如“枣核”这一传统思乡的民族意象,在山桃花的词语构建中,以“咬碎”而席卷的“脆疼”风暴震撼了我们的心灵。《病入膏肓》这个标题本身的抽象意味此时被无限扩大,“阴谋”、“垃圾场”、“轻蔑”以及“冤家”都在欲而不得的纠结缠绕中拉伸变形,暗藏玄机。若长句运用,则定会使其张力的紧蹙而爆破丧失力量。再如《蓄势待发》、《死得其所》、《意识流》几首都具有山桃花个人品牌意味的标识,如一个人眼神,不需要多么长久的凝视,也许只是一瞥,你已无法忘怀。所以,短句所构建的张力,在起承转合之间形成一种旋流,湍急而有力量,如秋伤旋凝成的泪滴,“砸”成“一个深洞”,如那只“觅食的小虫”,生发了生死的慨叹。 同时,山桃花的这组诗歌还具有着对立面的张力,那种欲望的不妥协、现实的不妥协、生存的不妥协、苦难的不妥协,正隐匿着人与人、人与世界、人与自我的隔膜与疏离——“一场深度的/水火不容”(《蓄势待发》)——每一个标题都成为一个概括式的断语,并使其在所概括的诗行中氤氲出大片的情绪流,在联想和想象中层层荡开,从而浮现出众多的象外之象,有一种冷峻的燃烧噼啪爆响:“咬碎牙,往肚里咽”(《病入膏肓》)。而后归于长久的沉寂,而沉寂正是生命最终的原初,也许是另一轮的“蓄势待发”,也许是无力的宿命:我低头轻咳/抖了抖杯中的天空(《病入膏肓》)、我的家在远方/禅意,比秋风低(《意识流》)。
【附】 山桃花:十月一组
《病入膏肓》
咬碎一枚枣核。脆疼
袭击了半个春天
这是一场阴谋,由外而内
它们待在我的胃肠
或垃圾场
结束了。下辈子永暗无天日
我轻蔑地笑
敲碎牙,往肚里咽
针尖对麦芒,这一对冤家啊
我低头轻咳
抖了抖杯中的天空
《死得其所》
一只不知名的小虫
爬过我的案板
我的碗空空如也
嘴角残留的米
有着典当铺的味道
海走了,秋风吹起沙子
一些盐沉了下来
裹紧零落的葵花。它穿身而过
洞开的门户关不住雁鸣
我将它轻轻碾碎。共赴
一只觅食的小虫,死于形而上
我死于形而下
我们死得其所
轻于鸿毛
《蓄势待发》
开始落叶了
我的泪,比它们砸得响
在秋天,成为一个深洞,塞满地火
它们忘了扎紧口
过了白露,秋风扫落叶
你便会看到
一场深度的
水火不容
《意识流》
我在一座山脚下打坐
看一只蟋蟀,将前腿嵌入暖阳
扒出光,后腿尽力伸展
推开洞穴里刨出的土
在倾斜的草丛
雨水殆尽,一道门虚掩
一指宽的隧道,让我的目光
不得不屈从于它
尺把长的九曲连环
身边的土越来越多
越来越接近于
一座小小的坟冢
我不觉向上挺挺身子
我的家在远方
禅意,比秋风低
我将它紧紧
护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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