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林水间

黄海声

寂静林水间

黄海声

很久很久以前来过这里，正月初一下午又来了。在这静水谷里边长时间走着，走着。穿过一片树林又是一片树林，且不时地停下来，细心体味着牤牛河大堤下的树林、谷地里如同一直沉浸在寂静尽头的静。

在这枯燥、苍茫、宁静、空旷中，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在荒荒芜芜地加深，好象已很久没有了跳动声，然而自己却一点也并不在意。

入冬以来，一直到现在，我在这段林水间徘徊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了。自己确实不知道这究竟为什么，而所能做的只是不断地延长时间而已。然而与这默默流动的水（今年这一段水一直在流动，并没结冰）深明大义满当当的寂静相比，我在水边的时间却果真是越来越不够用了。

这里林水间的寂静，此刻它就象看一眼就会让人双目失明的、细微至极数不清的金属丝儿，自满谦虚疏疏密密、以骇人听闻的秩序感、交织涵虚在一起。片片荒林的枯竭之美在若有若无的微风中，达到了空爽萧瑟的极致。最是那从林间树梢顶尖上，窃窃私语偷偷过来的风，将这里的水，听得、看得、闻得、写得、划动得、测量得更加清澈无痕了。

当那风稍微大一点能被称之为风时，那水面上就泛起一层层一阵阵象泼翻的水银一般的光点波纹，碎密密、麻粼粼地波动着，急速地颤抖着，倏尔远逝，刹那消失。就象水面上最轻、最柔、最透、最留不住的水的皮肤或衣服，被微风叫走了。就象最光滑、细腻、清凉的丝绸的丝丝缕缕中，那种比静还静的因素，被一种绝不露面或无论如何都无法看见的速度和力量破开敞裂了，然而那真是仅仅一瞬间，就又恢复了寂静，相当原初，最为久远。原来寂静是这里永恒的面容、筋络、真身以及任何人都无法得知的最初。

此时的水面，已对任何凝视都置之不理。它只与天长地久、地老天荒的寂静密谈。每一次来到这里，我呼吸到的，都是这种林间之水与天地万物千手千眼、日日夜夜供养着的寂静的、沙沙皑皑的密谈。听着，听着，每一次都觉得自己的位置，不知不觉间和树林与水的寂静，进行了一次比一次秘密地交换。

走近些，又走近了些。那妙不可言、深不可测的深水世界里，团团数不清的妙意幻影；那空空蒙蒙的漆黑中，水绝对意志的图像面容；水尽头如无形的王一样的最终的灵魂；都被惊动了，它摇曳着，摇曳着，将水所有的玄秘、深神、邃绝，向着更加无深无边无空无形的一种极境，延伸，延伸，而且分分秒秒，都还在给越来越遥远的后面以及高处，瞥留回来最不可言传的眼神和梦呓般的耳语。事已至此，那寒媚妖艳的至空之水，背闯着苇眉子似的纷舞飘放的身形雪影，在漆黑的长夜，在水底的极昼中，倾诉、汹涌出真空般绝妙至空地话语，落英缤纷幻影重重。

事已至此，我也看见了，所有囚禁在每一粒水滴中、那越来越拥挤也越来越空疏的、小闪电小生命般的密码画面，它们都随着微风所带来的，最微妙的震荡商量着、呐喊着，向着岸边的树林，向着水面上的天空。可是这些，却被水整体浑沦的神秘，刹那间晃化得无影无踪。

那每个水滴、每一道波纹里，结构繁富、冰清玉洁的自言自语式的呐喊，究竟被带到了多深多远的地方，谁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知道。

也许那个地方，就在每一颗水珠的手心深处、或者手心深处一道道细目慧眼深处，也许那水之心眼呼吸旋转间，每个瞬间都通向自己的心之眼，这确实也是很难被看见。可是此刻，自己为什么恍恍惚惚能看见，那水之心眼的尽端，一座座被千万年风雪封盖着的、细微璀璨的小宫殿，以及宫殿中供奉的、数不清的、繁星般的水的元神的珠盏，看一眼，心就不知不觉的震撼！自己看见那里面，数不胜数的散步者的图像，在放映、旋转，数不胜数的散步者也时时穿越了图像，来到了我身边眼下的林水间，他们抬头，看见了树梢顶尖上，加剧了摇晃与摆动，哦，不用问，有风过来了。

2009-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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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蓓

哦，不用问，有风过来了。一路地读来，感觉海声的散文写地很有诗意

风信

“或者手心深处一道道细目慧眼深处，也许那水之心眼呼吸旋转间，每个瞬间都通向自己的心之眼，这确实也是很难被看见。”
诗化的文字，细腻的描写，流露出一种淡淡的缓缓的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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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蕙

读黄海声的文章，即便最焦躁的心也得到安宁和净化。迟钝的也开始变得敏感：原来身边也如此美丽，只要有心去感受。享受生命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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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声

是长年累月在那片林水间散步的凝视与遥望的结果啊，没想到，许多朋友这样喜欢，因为有些微妙的感觉表达起来我都感觉难，所以一些句子啊，我担心别人受不了，还好，朋友们还是读下来。真是辛苦啊！在这里问候蓝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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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声

谢谢风信诗意感人的点评！感动！朋友们喜欢，很高兴，更是我的荣幸！问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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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声

晓蕙版说得这么好！让作者感到不好意思啊，惭愧！真是没想到能这么荣幸！看来多宇宙星空山河林水的倾听凝视，真得是自然之子们心中一种最本性本源的秩序的渴望与需要啊！再次问候蕙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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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

华丽纤巧的文字编织出一个绚人眼目的自然风光，如一曲简洁明了的轻音乐，袅袅中将人带入一个很美好的童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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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声

夫子版主好！迟复为歉！中国的网络托拉斯们对我们的路由器下手啦，这段时间断断续续有些网页就反反复复打不开啦！谢谢您的欣赏鼓励啊！您的点评让人感动！问候！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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