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老木（短篇小说）

北谶

老木是一诗人，纯诗人。他的诗没兑过水，是高度的二锅头，用伙伴们的话说他的诗很醉人。他每每将诗像是新鲜刚出炉的烧饼那样送到我们几个朋友的嘴边，并用一种带有难以捉摸的古怪感的表情请我们品尝。后来我想通了，那表情是老木特有的古典主义诗情在作祟。我这人一向老实，但也圆滑。我读完他的诗，总是不急于作评论，而是先等诸君妙语铺垫，我到最后再像老夫子那样点三下头总结道：“可以，可以。妙哉，妙哉。”自以为这样便皆大欢喜。
    然而，在我看来这只是“烧饼”的故事，并非“二锅头”的故事。中文系就是这样，只要一个男生稍有才气，便会引起无数双缪斯眼球的注意。老木，一个憨厚的诗人无意中便做了陈圆圆。有一阵儿，在宿舍里看不到埋头苦读的老木，只能在学校各大食堂里看到陈圆圆、李自成和吴三桂。几个伙伴开始调侃老木，说老木命犯桃花。老木却自比李白，认为自己一生坎坷，连情感也是如此，与那帮女生的交流也仅限于诗歌和文学。
    时间真不经过，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不知道是我上了大学，还是大学上了我。”老木依旧在创作，只是各地的军阀很快就厌倦了他，毕竟陈圆圆也会老的，然而军阀们不会厌倦的只有一样，那就是战争。于是，军阀们吹了一声口哨，在文学系做了短暂的停留后又迂回到音乐系去了。
    我也要准备毕业论文，题目是《中国当代诗歌在80年代对可能性的探索》，老师说这个题目太大，要改。正在我为应付那比目鱼老师而搜肠刮肚之时，老木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说一起喝酒去吧。我十分惊奇，虽然老木常常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但他很少喝酒，也从来没有发起过喝酒的倡议。
    “喝酒？好啊，正愁写论文呢？”于是便几个叫上烦闷的伙伴来到了我们常去的咸亨酒店。
    六月的晚风拂面，醉倒了青草一片。
    老木特高兴，于是赋诗一首：“月光充盈玉琼浆，风醉碧池荷叶香。我欲乘风赴瑶宴，嫦娥伴舞舒袖狂。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都很奇怪，猜想老木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然而我们也开始糊涂，看不清地上的二锅头酒瓶是三瓶还是四瓶。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老杜握住在咸亨酒店当服务员的同校女生的手，满怀深情地为她祝福。而那个女生惊慌失措，仿佛她看到的是一头张着猩红大口的野兽，自己则是一只即将送入野兽口中的羔羊。她挣脱诗人的手，像断臂的维纳斯跑进厨房去了。
    我和大锅调侃式地笑着老杜。老杜最喜欢海子，他的诗也极力模仿海子。他曾写过这样的诗句：王的骨头在树枝上生长。老木的迅速“走红”也是与老杜的极力“吹捧”有关，毕竟他们都是浪漫主义的拥趸，只不过老木是古典的浪漫主义，而老杜是现代的浪漫主义。
    大锅见老木这么高兴，便说：“二十四岁的老木已经二十四年都没写诗了，可他本身就是一首诗，永远在五公尺以外爱着一个女孩。” 老木听到后摆了摆手说：“不谈也罢，不谈也罢。来，喝酒。”说完又是一口酒下肚。
    这时我隐约记起大锅跟我说起过老木前一阵喜欢上了外语系的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老木说“她是一首唐诗”。大锅对唐诗不感兴趣，但对女人的兴趣从未断过，于是便央求老木做了一下引荐。那次见面后，大锅也深深被她吸引，但大锅却不认为她是“唐诗”。用大锅的话说那感觉就是“诗群大观里还未发现更未被收录的一个全新的能够震撼心灵和震撼人世的诗歌流派，这个流派只得她一人”。因为醉酒的缘故，我又想起了这个事情，但很快便将其抛到脑后。
    第二天我醒来时全身酸疼，我尽量想去回忆昨晚醉酒之后的事情，但头的剧痛不得不让我放弃。我睁着惺忪的双眼看了看四周，老杜和大锅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他们的身上缠着被子，老木在另一边安详地躺在床上睡着。我穿好衣服，慢慢从上铺的床上爬下来，找到水杯，不知是谁那么好心，杯子里的水是满的，温的。我举起杯子猛灌，水流冲击着我的喉咙，这时我的口像是破裂的水管，水从嘴角流出，一些沾湿了胸口，一些滴到了桌上。
    正在此时，宿舍的门突然被一股力猛地推开，同班的孟伟光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大声说：“老木跳楼自杀了!”这一声突如其来的霹雷让我不知所措，我说：“你，你开什么玩笑，老木好好地躺在那里，你看......咦？人呢？”我的手指着老木刚才安睡的床上，而此时却空无一人，床铺干净整洁，被子是叠好的。一切显得那么不自然，那么不真实。我惊呆了，耳边响起的孟伟光的解释我一个字都没听清。世界过于嘈杂，以至于这嘈杂显得异常寂静。
    这是真实的。
    老木是早上八点跳楼的，他的身上装着两本书：《李太白集》和《唐诗三百首》。他的遗书只有这几个字：爸妈我走了，兄弟们我走了。没有说明，没有任何理由，他就这样无情地、真实地走了。这种真实，我们每个人都深切地知道。我和老杜、大锅决定整理老木的所有创作，自费为他印书，算是对这个突然逝去的伙伴的一点心意，也是对我们自己的一点安慰。
    在整理的过程中，我时常想起老木将诗送给我们欣赏的时候，我把它们当烧饼吃，而如今我却要去做什么“中国当代诗歌在80年代对可能性的探索”。想到这里，我的眼泪不止，滴答滴答沾湿了老木的诗稿。后来，我们找到了老木的一篇《创作日记》，其中有一段话是这样的：
    “我的诗歌，伙伴们只注意到了它的意境，却无法走入我的心灵世界；那些与我谈论诗歌的女生们更是只留意到诗歌词语的光滑外衣，如同她们渴求小资的表层一样，我只不过是她们为了谈论自己而准备的材料。而只有你，我的蔡文姬，我的卓文君，你是一首唐诗，你是点燃我心中热火的缪斯，只有你能明白的我的内心的渴求与孤独。可是你，却遥挂在天际，你——这明月的酒多么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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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露有你

刚读了明月兄的《将进酒》，再来品楼主的《诗人老木》，忽想起一句，很是贴切：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老木？老舍？？王国维/？？？？不知道。。。。这或许，是一种宿命！！！！照亮了别人，自己的世界却是一片黑暗。。。。我很小心地想着。。。
问好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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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谶

怎么说呢，这篇小说不长，也并不复杂。我总觉得读者读到前半部分会感觉到滑稽或者说有一种调侃的讽刺感。而最后却很突然，一个悲伤的结局。我没有想到老舍和王国维。里面用了一些八十年代诗歌和大学校园这个元素，所以这篇小说的初衷是怀念八十年代诗歌和诗人以及我的大学时光，并对大学里的一些现象进行调侃，进而思考了一个问题：诗人为何自杀？我的答案是，诗人自杀虽然尤其特殊的文化寓意，但很多是因为具体的个人的原因才自杀的。呵呵。谢谢伊露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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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露有你

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追寻艺术的过程是痛苦的。有些事情，或许想得过于透彻，或是想得不明白，思维容易陷入一个误区，在两个极端之间，如果找不到一个平衡点，心理天平的失衡，很容易倒置人生天平的失衡。心理的困境比人生的困境要苦得多。。。。当年的海子。。。不知道。。。。还是打住吧。。。
问好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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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谶

追求任何事物都是痛并快乐着，我的痛苦源于爱情而非艺术。海子自杀的原因并非是形而上的，西川仔细分析了海子自杀是有其个人原因的。嗯，哈哈，交个朋友，我可不是什么老哥。84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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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

在物欲横流的时代能读懂诗的人已经不多了，而能读懂诗人的心灵更是难得，所以才有“知音可遇不可求”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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