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2月下旬,我和技术科两位小伙子去浙江新昌柴油机厂,协调解决490Q柴油机装车的配套问题。到杭州换车,在西湖北岸的新新饭店住下。
房间在一栋中式平房内,黎明时分醒来,天光将庭院中玉兰树的婷婷身影映到古色古香的雕花窗格上,令我惊喜地想到自己已置身于“人间天堂”之中,兴奋得再也不能入睡。翻身起床,来到湖边,放眼望去,曙光微曦,万籁俱寂,一湖枯残的荷叶在清冽的寒风中摇曳,远处水面上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桩头,每一根都有一只鱼鹰站立其上,姿态优雅,纹丝不动,以致我都把它们当成了雕塑,心中还在啧啧赞叹:“杭州人也真想得出……”
太阳的第一缕光束在广阔的湖面上漾起粼粼金波,仿佛大幕忽然拉开,聚光灯打在了舞台上。远山近水苏醒过来,灵动起来,顿时充满了勃勃生机——西湖醒了,鱼鹰们也醒了。凝神欣赏之际,忽然耳畔“呀——”的一声,桩上的“雕塑”都在同一瞬间展翅飞上了天空。
在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那些可爱的精灵带上了天空,随着它们的翅膀在清晨的西湖上尽情翱翔。
这种美好的冲击来得强烈,来得突然,一下子就深深铭刻进我的心中,成为难以磨灭的美好记忆。多年后我把它写成七绝《杭州印象》,发表在我所仰慕的诗词刊物《岷峨诗稿》上——
沐浴着冬日的阳光,沿湖岸信步走来,又有了令人惊喜的发现:三三两两的孩子手拿竹竿绑扎的网兜,在岸边捞虾,几乎每一兜下去都不落空。我俯身一试,居然徒手便可逮到,虾实在太多了!
我兴奋极了,连忙跑回饭店,拿了只铝饭盒要去逮虾。两位同事还在酣睡,听我一说,触电似的一跳就下了床。三人赶到湖边,寻到较低的地段,捋高袖子,探身下去,一手一只一手一只,真个如同探囊取物,没多大一会,那个一升容量的饭盒就快装满了。
不想乐极生悲,忽听小李一声“糟了!”便见他的眼镜滑落下来,眼睁睁看着它缓缓地沉入了湖中。借小孩的网兜去捞,居然深不见底,根本够不着。
我问他多少钱买来的,他说三十多元。三十多元在那时可不是小数,我想了想,就脱下一身冬装,从落水处潜下去捞。第一次潜到底还没顾得摸索,气便憋不住了,只得马上浮起来。第二次在水底摸索了一阵,没有寻到。第三次潜下去终于摸到了。举着那宝贝浮起来时,岸上已聚集了一群看客,一片掌声为我喝彩,有位清洁工忙领我去她的杂物间换衣服,还拿来热开水给我喝,让我居然有了点英雄的感觉,至今回味,还颇为自负呢。
这大半饭盒活蹦乱跳的虾,如何吃下肚呢?我在饭店里转了转,看到有开水锅炉,便想出一个好办法,把饭盒放在龙头下,让开水长流七八分钟,饭盒里的虾一个个不再扑腾,颜色渐渐由青黑转为赤红,一份水煮虾便告烹饪成功。午餐时,我们把它端到餐厅,蘸上醋和酱油,就着一瓶加饭酒,美美地享用了这人间天堂赐予的佳肴美味。多年后回味这次难忘的杭州之行,提笔写下上面的《杭州印象》后,意犹未尽,于是续了其二—— 这诗贴到网上,家住上海浙江的人以及近年去过杭州的人看了都不相信,认为西湖边“伸手逮草虾”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的事。
对此我不禁对杭州对西湖存了几分担心:经历这二十多年的剧烈变化,她的花容月貌依旧吗?“人间天堂”那种种的美好依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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