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之牙疼

东方九哥

有病之牙疼

　　“吃骨头一定不要用门牙，要用后面的大牙，尤其是你啃带筋的骨头，要像我这样。。。。。。”爸爸一边张大嘴巴，露出后面的牙齿，啃咬着肉本来就很稀少的骨头，一边这样教育我。。。。。。
　　小时候，每户人家的肉票与这家的人口相比，少得可怜。在我的记忆里，肉票总是在年节的时候，才能在大人的手中穿梭着展示一下它们花花绿绿的珍贵面孔。但由于我爸在一个什么“五七农场”插队，所以有时候回家，就能带回来整个一大块猪骨头。不是现在咱们经常吃的肋巴扇儿，是粗大的猪腿腿骨——几乎被杀猪的剔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白色带着点红色的大骨头；骨头上红色部分，就是我家经常啃的香飘在外的“肉”！那时我觉得很怪，我妈一烀骨头厨艺水平就迅速下降，总是煮不到火候，就端上来给我们吃，或者经常忘记多放点盐。只不过，平时吃不到肉的我和妹妹，一看到骨头，都饥渴难耐地把跟我们胳膊差不多粗的棒骨拿起来就啃。那时候我大概九岁，刚刚开始掉牙，我爸示范我啃骨头，就是担心我刚刚长出来的脆弱的门牙，禁不住肉香，更禁不住不太烂呼十分坚韧的肉筋。。。。。。尽管他每次都提示我妈以后煮烂点；但总是在我妈“费火费盐”的抱怨声中，不再言语。
　　我开始习惯吃什么东西都用后牙，如果不用后牙，而用前牙，就觉得吃不香。比如我现在一直不太吃水果，而且经常在别人劝我吃水果的时候自我吹嘘——我吃水果，是需要别人喂的！其原因就是，吃水果往往需要用门牙切割带汁的果肉，然后才能放到后槽牙去享用。我嫌这样繁琐，我的习惯和本能是，我一看到水果，就想用后牙；而这样的动作，估计十分不雅，所以我一般拒绝吃水果。
　　想起小时候吃糖。每到春节的时候，家里就有很多糖，分为糖块和奶糖两种。我跟妹妹往往把糖块先吃掉，过了十五，才慢慢消受不太多的奶糖。那个年代的整个正月，我们最愿意串门子拜年。其目的是，一到了人家，就把糖块拿出来跟别的孩子换不同味道的糖块。幸运的时候，我们还能在长辈的家里发现奶糖！既不用拿自己的糖去换，还可以半推半就地揣几块放在兜里，拿回家再吃。我大姨家那时候孩子都大了，总有奶糖，所以我就特别愿意去，初一就去！我的心计是，早去早受益，要不被别家的孩子操了近路，那这个年，就不甜了。。。。。。我妈就埋怨我大姨，说你怎么这么大方给孩子吃糖，吃完了他们牙疼呢！我后来真的牙疼，因为我吃糖也是用后牙咬，嚼得糖块卡嚓卡嚓响。这种有声有味的吃法，才过瘾，才有一种啃骨头的回香！但是牙疼，牙越来越疼！尤其是过了十五，我和妹妹开始享用奶糖的时候，每次用后牙嚼，都感到奶糖的甜味在向牙缝里钻，奶糖特有的粘性要把牙往掉下来拽！原来甜也不是那么好受啊！不久之后，我就不太吃糖了。
　　我的牙疼其实真的是自己找的！上初中的时候，我的身高开始在小时候我爸拿回来的骨头肉和骨头汤的滋润下茁壮成长，很快被选入校篮球队。尽管技术粗糙，但凭借猪腿骨在我身上转化成的蛮劲，倒也在在操场上打出了一些名气。有一个高年级的同学没有被选中入队，就经常在课下带着他们班的几个同学，跟我们挑战，而且屡败屡战。有一次，他年级的几个女生在边上看我们斗球，还有一个扎小辫的挺白的女生为我的一次盖帽叫好。他好像气急败坏了，越是这样，越不进球，我就越能不断地在他转身后仰跳投的当口，给他一帽儿！没想到这家伙狗急跳墙，在我为一个篮板球高高跳起的时候，他也佯装向上起跳，却把拳头握得紧紧地，向我下巴直冲过来。。。。。。结果，我啊呀一声，下牙垫到了上牙，一颗门牙顿时向外嗤出去，几乎离开了我的牙床。赶紧去医院，大夫前后晃动了几下，说保守治疗吧，门牙就这么一颗，掉了，再镶；不掉，兴许能长回去。吃了大约２个月的面条，瘦了大约７斤肉，我的这颗被人差点打掉的门牙，比另一颗门牙微微长出２毫米的病牙，终于长了回去！我想，应该还是小时候的肉筋吃多了吧，坚韧得能把忽扇儿忽扇儿的门牙拉回去！但是从那时候起，我就落下了病根，每逢冬天，西北风夹着冰雪向嘴唇后面的门牙猛吹，在外面待久了，那颗门牙就疼。直到现在，冬天的时候晚上回来吃饭，我都是先喝点温水，把牙的温度调整到某种程度，并且等热气腾腾的米饭凉快到某种程度（这两个度有时候不好掌握）的时候，才动筷子。牙疼啊，一直到现在！
　　本来以为我的门牙会最早的离开我，但是这颗牙却病病歪歪地挺了下来，我经常啃骨头的后槽牙现在却总是疼，不得不治疗。第一次治疗是在沈阳，我认识一个牙医，一起喝过几次酒，他见我吃东西不香、面部表情及其痛苦的样子，就劝我拔牙。免费拔，这买卖不错！去了他的诊所，开始拔，又打麻药，又拿钳子，又拿钻头，又呼呼气喘地搬弄我的牙。。。。。。直到我疼出眼泪，疼得大喊，他才住手。结果，牙拔掉半颗，还剩下一半，坚持地留在牙床上（爹妈给的牙，坚强啊），继续着时不时的疼痛。时不时地在我忘乎所以大啃特嚼的饕餮中抗拒我的贪婪，折磨我的神经，直到有一天我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在长春，我第二次治疗这颗病牙。我说，疼，拔了吧！医生搬弄着我的后牙说，人一生就这么几颗牙齿，生命开始于嘴巴，健康来自于咀嚼，最好不拔，能保就保。于是拿出一个方案，主要是根管治疗，消炎，然后再打桩，再跟倒数第二颗牙连在一起，做烤瓷牙。。。。。。我同意了这个方案，我觉得他的态度是端正的，最起码，他提示我要对自己身上的东西好一点，牙，也是有生命的！
　　我今天又去整牙了。躺在不太舒服的牙椅上，看着牙医用各种工具在我张大的嘴里鼓捣来鼓捣去，听着最流行的音乐和音乐无法掩盖的治牙机械的混响，听着别的牙椅上的牙病患者吼喽咳呦的叫声，我这么想——
　　命运就像牙，长在自己身上，酸甜苦辣，冷热软硬，什么都会经历，什么都得遭遇。直到有的牙生病了，有的牙要拔，牙真的是不容易啊！但是，谁让牙啃东西，咬东西呢，还是我们自己！除了一些食物饮料，恐怕还有些别的曾经被我们咀嚼过品尝过吧？我们必须得吃，主动地吃也好，被动地咬也罢，都是我们自己张开的嘴巴，然后才有牙齿的磨动。
　　嘴决定牙齿，人决定命运！最重要的是，你选择或者决定吃下些什么？甜的蜜的，一样会伤害牙齿；酸的过瘾，但牙齿会不适；苦的，清火败毒；辣的，刺激，爽了牙受不了了！还有冰冷的，滚烫的让人激动的流泪的，坚韧的如猪手猪腿猪肉筋一般的，柔软得如放了很久的奶糖粘牙的。。。。。。都很让你感到无法抗拒，也让牙感到“啃咬的快感”和日积月累的操劳与伤害。。。。。。但是，牙不能不吃。。。这就是命运，我们自己吃下去，酸甜苦辣生冷热硬的，正是这些组合成了爹妈给我们这个人生的享受！所以，不要因为牙的遭遇就回避吃东西；要吃，要各色各样地吃，要相信牙齿——你身上最硬的骨头！
　　吃吧，啃吧，咬吧，撕扯吧，对你前面的人生，张开你的嘴巴，露出你的牙齿，一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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