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葱或包菜

流云四散

《洋葱或包菜》

【1】

继续说，说得太明白
我怕你会觉得没劲
不继续说，我又怕你会误解

你可能会想到
人生就像剥洋葱
总有一片会让人流泪

或者你会想像着
我是想说，人的心灵像包菜
越往里头越水嫩，越善美

拿洋葱或包菜，打比方
我的意思，大概是说
人心是分层次的
它们虽然形象，但并不完全恰当


【2】

再打个比方，有那么一句话
第一次读到时，那时你年纪还小
但句中的每个字，你都认识
也能给出一个完整的解释
总体上，不痛不痒，又有点意思

再后来，你读到了哲理，
看到一条古老句子在你眼前发光发亮

再后来，有人告诉了你它的另一层意思，
你发现一句话竟然可以藏着两个不一样的世界

再后来，你又一度反复咀嚼
嚼出了某些不一样的味道，心中五味杂陈，
你在上面倾注了自己的情感，投射了自己的影子
那句话，正在覆盖着你的人生

再后来，你发现了人生中的某些宿命
一句话的上边，浓缩着天下无数的苍生
更可怕的是，里边藏着诅咒和歌颂，暗示和召唤
你越来越感到恐惧，它阴暗的一面
正在不断侵蚀着你，它像一种预言，正在葬送着你，
你却不得呼喊

那句话，就像一道符，你
看到了鬼画桃符下藏着的鬼脸
看到了深渊中的那双眼
看到了欲望和火焰，看到轮回和绳索
看到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看到了天使和魔鬼长着同一张脸
看到了两条蛇交媾后，一条蛇吞噬着另一条蛇
看到人身上残留的人性和血液正在燃烧变成灰烬的疯狂

一句话，能让你从现实中抽离
一句话，能让你魂不守舍
一句话，能让你不敢直视
一句话，能让你后背发凉
一句话，能让你感受到真实逼近的死亡
和死亡之前舌苔上那渗着的怪异的甜

这一切多么迷幻
人生走向尽头，一句话亦已参透
从明白清朗到晦暗艰深，再到深入浅出
一句话像一把锁
不知不觉门一关
一个人一生都在其中

至此审判结束，迷宫变为死牢
四墙幽闭、野草丛生，一颗心变成了
好大好空、好风茂好荒芜的一个院落
哀莫大于心死，肉身终被抛弃

烟火迷离，一曲成殇
那个曾经的曾经和现在的现在
老天爷生杀予夺，让疯且狂者
跳出了世间最美的舞




【3】

你知道吗
我是拿洋葱或包菜
打了个不太恰当的比方
我是说，人心是分层次的
我们心灵所拥有的
不止是意识和理性
肤浅的感觉和掩藏的深情
梦幻和意志这些东西

我的意思是说
人心之底，暗藏灵魂
灵魂与魄，呼唤命运
我的意思是说
层层交错，到后来
人心即命运，一切演绎
归于定数

红蓝出入无间，原不过
一半是海水
一半是火焰



【4】

为了更好地理解
我讲个关于吃狗肉的故事吧

一些爱狗的人说，不可以吃狗肉
一些喜欢吃狗肉的人说
印度人是否可以让天下人不吃牛肉
伊斯兰教人是否可以让天下人不吃猪肉
素食主义者是否可以让天下人不吃肉
以爱为名义的人，是否天然拥有
可以剥夺他人正当的权利
狗成了你的宠物，动物成了人的宠物
它们原本属于自然，你以为你的爱
真就那么天经地义？你以为你的爱真就那么真实？


其实
一些爱吃狗肉的人也爱狗
他们爱自己养的狗，他们不吃自己养的狗
还有一些爱吃狗肉的人也爱狗
他们也吃自己养的狗，但在杀狗之前，对狗还是不错的
但总体上，他们就是吃狗肉的人，吃得心安理得
吃成了习惯，吃了多少年，从祖上吃到他们这一代人
并且还将继续

就像不让老虎吃肉，同样是一种悲剧
其实很多东西都是命运，弱肉强食，自古如此
有些悲剧属于你的时候，你也无法抗拒
每一个人，每一颗心，有在某一种命运之中
一些东西，被另一些东西，层层分隔开来
不可改变，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
或者任由它发生

就像一棵洋葱或者一棵包菜
在大自然中层层叠叠的生长
即使有人的介入
生活的演绎，依旧不过是命运的展开
因为人，也不过是自然的一部分

自然如此，终成宿命
人不过最终看到了它大概的样子



【5】

拥人智慧的人
看到了洋葱或包菜和它包藏的秘密
没有智慧的生命
只看到了包菜
和它层层叠叠的样子

而智慧，却不过是生命之树上
结出的一颗果实

果实，会坠落
良心，可泯灭
文明，亦会消亡

洋葱或包菜，皆可为食物
和其它食物一样
被人吃下去，排出体外，
或者直接烂在地里，
终究在轮回之中，成粪成土

而作为人
无论饥饿或饱食者
当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
我能看到欲望如火焰
同时映照着地狱和天堂
而我，从此不再迷惘



【6】

灵魂，看到了自己
就像眼睛，看到了眼睛
至此，爱恨在心，恩仇不远
一些东西互为映照和加强
开始迭代循环、深层递归
轮回，永远

而命运与劫数虽然深玄奥妙
却不过在层层包裹之中

每个日子的到来
都像一朵鲜花在绽放
每个日子的逝去
都像那朵鲜花转向了枯萎
并最终走到了凋零的边缘

如同一个人逝去
白纸黑字，记着
某某，生于某年某月
某年某月卒，享年N岁
又因为某些原因
某人会在他的坟墓前
放上一束鲜花，或者
洒下一滴眼泪

而这一切的发生
不过风过扬尘
而所有一切的结束
同样，也不过
尘归于尘
土归于土



【7】

人这一生
如同品尝美食，欢乐，生于快感
而同病相怜者，悲哀之喟叹
却出自肺腑，来自灵魂

遂，觉者成佛
百瓣莲花，慈悲天下
立宏愿，愿渡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