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贾……老了

风韵

贾平凹：六十年后观我记

人民文学　2018年5期

一、书案上时常就发现一根头发。这头发是自己的，却不知是什么时候掉的。摸着秃顶说：草长在高山巅上到底还是草，冬一来，就枯了！
（风韵注：秃顶，多为痰湿。一味茯苓饮。2018-5-14）

二、听人说，突然地打一个喷嚏定是谁在想念，打两个喷嚏是谁在咒骂，连打三个喷嚏就是感冒呀。唉，宁愿感冒，也不去追究情人和仇人了，心脏已经平庸，经不住悲，经不住喜，跳动的节奏一乱，就得出一身的冷汗。
（风韵注：心悸冷汗，桂枝加龙骨牡蛎汤。见伤寒论。2018-5-14）

三、一直以为身子里装着一台机器，没想到还似乎住了个别的，或许是肠胃里，或许是喉咙里和鼻腔里，总觉得有说话声。说些什么，又听不懂。
（风韵注：怪病多为痰作祟。茯苓，龙骨牡蛎皆治痰。2018-5-14）

四、脚老是冷，尤其怕风，睡觉首先得把被角窝好，但弄不明白往往脚上不舒服了，牙咋就疼。疼得拔掉了四颗，从此少了四块骨头，再不吃肉。
（风韵注：怕冷，多少阴虚寒或厥逆。齿落，也属少阴。2018-5-14）

五、自感新添了一种本事，能在人里认出哪一个是狼变的，哪一个是鬼托生。但不去说破。开始能与高官处得，与乞丐也处得，凡是来家都是客，走时要送到楼道的电梯口了，说：这是村口啊！
（风韵注：不想走动，也是阳不足。因为阳主动嘛。2018-5-14）

六、花不了多少钱了，钱就是纸，喝不了多少酒了，酒就是水。不再上台站，就不再看风景，不在其位，就不再作声。钟不悬，看钟就是一疙瘩铁么。
（风韵注：熬夜多了，肝不足，不耐酒力。2018-5-14）

七、吃的越来越简单，每顿就是一碗饭，却过生日不告诉人了，自己给自己写一条幅：补粮。并题款：寿之长短在于吃粮多少，故今日补粮三百担。
（风韵注：吃饭不香。平生多思而肝郁脾虚。2018-5-14）

八、是相信着有神，为了受命神的安排而沉着，一是在家里摆许多玉，因为古书上有神食玉的记载，二是继续多聚精神写作，聚精才能会神。
（风韵注：玉者生水。阳不足之人，不宜。弄七个山顶上朝阳晒了万年足球大小圆石头，按北斗星样子摆床下，以生阳气。2018-5-14）

九、肯花大量的精力和钱去收购佛像了，为的是不让它成为商品在市场上反复流转。每日都焚香礼佛了，然后坐下来吃纸烟，吃纸烟自敬。
（风韵注：佛像即自己心相。礼佛即净化自心福田。精神有了着落，心就安定。2018-5-14）

十、啥都能耐烦了。
（风韵注：阳虚情坦。阴虚性燥。2018-5-14）

十一、不再使用最字。晓得了生活中没有什么是最好，也没有什么是最坏。不再说谎，即使是没恶意，说一个谎就需要十个谎来圆，得不偿失，又太累人。
（风韵注：历练风雨生生路，湛湛自然定。2018-5-14）

十二、没有了见到新土地就想着去撒种子的冲动，也戒了在雪上踩泥脚印子的习惯。但美人还是爱的，而且乐意与其照相，想着怎样去衬出人家的美。
（风韵注：人老还末还童。尚欠火候。2018-5-14）

十三、早晚都喜欢开窗看天，天气就是天意，该热了减衫，该冷了着棉。养两盆绿萝，多注目绿萝，叶子就繁，像涂了蜡一样光亮。养一只大尾巴猫，猫尾大了懒，会整日地卧在桌前打酣，倒觉得坦然。
（风韵注：平常心近于道心。2018-5-14）

十四、劈自家的柴生自家的火吧。火小时一碗水就浇灭了，不怨水；火大了泼一桶水都是油，感谢油。
（风韵注：随缘吧。2018-5-14）

十五、蜂酿蜜如果是在遣天毒，自己几十年也是积毒太多，就不拒绝任何人任何事了，包括吃亏、受骗、委屈和被诽谤，自我遣毒着，别人也替代着遣毒。
（风韵注：恕……2018-5-14）

十六、每到大年三十夜里，肯定回老家去父母坟头点灯，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大年初一早上，肯定拿出规划来补充，六十五到七十，七十到八十九十一百，哪一年都干啥，哪一月都干啥，越具体越好。生命是以有价值而存在的，有那么多的事情往前做，阎王就不来招呼，身体也会只有小病不致有大病了。
（风韵注：事不可做完，福不可享尽。2018-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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