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那事那人》课外活动的苦乐

崔海源

3、课外活动的苦乐

70年代，政治在小学里也始终挂帅，1年级时的忆苦思甜课，为了让学生们不忘本，每个人都要吃忆苦饭，那褐色的饭团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表面还粘有糠粉。忆苦思甜学习持续了一个星期，开始由于好奇也能吃下忆苦饭，几天后实在无法下咽，学生们都眼泪汪汪地吃，有胆大的孩子趁人不注意把饭团揣进口袋带回家。整个小学的忆苦思甜课从低年级到高年级搞得轰轰烈烈，真是政治学习加政治体验，也充分体现了政治比孩子身体健康更重要的真理。
为了支援社会主义建设，学校组织种蓖麻也是少儿政治体验的一环。蓖麻籽由学校发给每人三个，并规定收获后要向学校交纳一定数量的蓖麻籽，为了完成我和哥哥的任务，父亲亲手将园子里的瓜果藤拔掉种上蓖麻。好在蓖麻生命力极强，每一棵都能长到一米多高。蓖麻叶子分布在叶梗上，果实是长在粗大的主干和两个叶梗之间的莛上，由花骨朵开出粉红或嫩黄色花，花谢后结蓖麻果是绿色的，上面长着软刺，蓖麻籽包在果实里，等到蓖麻果实的外皮枯干后，就可以收获蓖麻籽了。可是有毒蓖麻籽儿童误食后会中毒，那时的学校根本没有把学生当孩子，为了政治挂帅小学生也要具有“不怕牺牲”的精神。这些蓖麻籽经过孩子们的小手送到学校，为社会主义建设出了一份力。
冬天的早晨是练长跑的好季节，年年冬天学校都要组织学生早锻炼，第一年提倡“跑到北京，去见毛主席”的运动。先是在学校操场集合后出校门，沿着华山路转到武康路安福路再由长乐路转回华山路，这是一条冬季长跑活动的路线，早上跑完后纪录距离，天天跑的距离加起来等于上海到北京的距离后就可以结束。本来愉快的晨练成了思想包袱，锻炼身体化为锻炼意志，之后是什么“跑到珍宝岛”、“跑到西藏拉萨”等长跑运动，好在当时中国和外国没有什么交往，否则“跑到某某国”非跑出病来。计划经济下孩子们的早饭基本上是咸菜泡饭，很少见到荤腥，所以冬季长跑活动期间，每天跑完肚子就饿了，在饥寒交迫中挨到中午下课才能回家吃午饭。
城市是不许养鸡养鸭的，因为会引发疫情。在食品凭票供应的情况下，家家户户都养鸡，街道曾经组织工作组来宣传，动员养鸡鸭的居民自己杀鸡鸭，这样一来这些鸡鸭由院子转入家中，与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街道再出绝招，与学校一起发动学生回家做家长工作，由孩子们带队回家杀鸡鸭。这些由小学生组织的宣传队，在大街小巷宣传，一只只鸡鸭被家中来出剪断喉咙。大院里再也没用公鸡打鸣，也见不到母鸡下蛋了。可我家还剩下一只老母鸡，一天下一只鸡蛋为全家提供着宝贵的蛋白质，这是只低调的老母鸡生了蛋后也不喊“个个大”，在家里生活了很久很久也没有暴露。
小学3年级时在“全国学解放军”的号召下学校停课，学生们都打起背包去野营拉练。“累不累苦不苦，想想红军长征两万五”、“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是当时喊得最多的口号，水壶皮带军用包成了当时的三件宝。低年级学生不用野营，只是打起背包去郊区拉练，没有军装只能用白衬衫蓝长裤代替，身上背水壶和书包，腰系帆布腰带，背包也只是象征性地用背包带将内裹枕头的被单打成背包，自带面包和白开水，路程是从学校走到西郊公园再走回来。学完解放军后又学工人再学农民，课外活动总是压倒课堂学习。
学工活动是到工厂帮助剪鞋跟，机器压成的黑色橡胶鞋跟是连在一起的，需要一个一个剪下来。一天下来握剪刀的小手打起水泡也不敢说，生怕被说成资产阶级的娇气。工厂学工活动结束后转到学校继续学工，当时学工活动主要有二项：剪鞋跟和拆纱头，都是单纯手工劳动。拆纱头是将各种汗衫、棉毛衫等针织品的碎料拆开、分解，拆成一团团擦洗机器用的回丝，拆时一般是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拿着汽水瓶盖，以左手食指的侧面指肚做垫，用瓶盖的齿去拉那碎料。拆一天纱头后左手食指又红又痛。后来我和另外一位同学被分配到运送材料，骑三轮车先从工厂拉来未剪的鞋跟或针织品的碎料，再把加工后的鞋跟和废料或回丝送到工厂，虽然是体力活，但可以摆脱那单纯手工劳动。合作工厂离学校不远，马路上汽车也很少，除了公交车和大卡车外很少看到小轿车，行驶在街道上的主流是自行车，那三轮车也算是大哥了。
学农活动是到上海郊区的青浦县帮助农民摘棉花，时间是一个星期。第一次在外面过集体生活，我们兴奋了好几天。出发的那一天是红旗开道，整个年级的学生和老师背着背包排着队徒步去农村。这次带的背包是实打实的被子枕头和被单，比拉练时的花架子要沉得多，为此在队伍后面跟着二辆三轮车，专门收容掉队学生的背包和行李。走一站休息一会再走，越走队伍拉得越长，空手的学生也越多。黄昏时分才到达目的地，原以为会受到贫下中农的热烈欢迎，只是一位村干部来接，领我们到一间仓库后就走了。接下来是大家动手将仓库里的稻草铺在地上，用布当帘子将仓库分成前后二部分，按班级分区，女生睡在里面，男生睡在外面，中间是走道，老师睡在门口。第一天又累又饿，晚饭到8点半才吃上。这一夜彻底地打碎了农村的浪漫幻想，睡在稻草上虽然隔着被单还是觉得浑身发痒。上厕所也是不习惯气味更让人无法忍受。
第二天的鸡叫声告诉我们在农村的生活开始了，早饭后学生们排着队来到棉花田，先有农民讲解关于一些棉花的知识，然后是摘棉花的要领等等，摘棉花时男女学生分开，各二人一组一前一后，一人摘一人抬花兜，摘棉花的学生用手抓拾棉花后放入花兜，从地这头开始，沿指定的地垅一直向前，拾完一行换人再进一行，二人轮流摘棉花。由于女生们摘棉花仔细而男生们只图快，所以男生们摘过的棉桃里还留下许多棉絮，负责指导的农民让他们重新去摘剩下的棉絮。一天劳动下来鞋上落满了绿色小虫的死骸，白球鞋都变成了绿球鞋。第二天负责指导的农民让女生们继续摘棉花，把男生分成几个小组去给其它农民打下手，我和另外二个男生被分配到一家农家，由男主人带我们去地里锄草，下午去修船，老农拆卸着机器，我们对这艘水泥制成的船格外新奇，只知道木船铁船还不知道水泥船。几天下来没有老师管束男生们跑遍了公社大队，有学生还乘拖拉机进镇。这些放了鸭子的男生们总要弄出一些事情，有男生往粪池里扔石块溅人一身粪汁，还有男生堵塞了风箱，害得那天天黑以后才吃上晚饭。去过镇子的男生睡觉时躲在被子里吃零食，更有初次集体生活还有不习惯尿床的学生，被送食物的校车接回家。通过这次学农活动也让学生们体验了在农村的集体生活，实实在在地了解了什么是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