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东流水

星飞

                                                又是一年东流水



    转眼又是一年即将过去。这一年又是匆匆，又是虚度。

    事实上的衰老和心理上的衰老已毫不客气地证明：人生已秋天。
    不甘心地喝了一个月的苦药汤，想要逆转时光的河流，但终究白花了千元大钞；不甘心地买了一套又一套的面膜和眼膜，想要改换时光的容颜，但终于还是蛛网结面；不甘心地锻炼，不甘心地早睡，不甘心地注意饮食，不甘心地为了青葱付出诗歌的代价，不甘心地与岁月争夺花红水潺湲……
    据说欧阳修三十六岁时已经满头白发，从御阶下经过，宋仁宗都心疼：“卿何老如是？”我觉得这是夸张。李密在《陈情表》里称自己年四十，而“视茫茫，发苍苍，齿牙动摇”，一直认为这是他婉拒出仕的托词。临到自己才发现，这是多么生动而真实的人生写照。
    但我却不是有毅力有能力的人，又偏生懒惰。所有挣扎无疑都变成了徒劳，所有的不甘都变成了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一头白发，满面风尘，半朽诗心。
    除此而外，还有什么呢？既然选择了尘埃，又没有开出花来，那就无怪山无幽静水无清美。常常在深深的夜里大睁着双眼，思考曾经遥不可及的生死命题，常常会产生深深的恐惧。那些白天隐藏起来的忧虑便趁机蜂拥而来，攻击和考验我曾拿以示人的坚强和勇气。在这样的时刻，我常常是个失败者。这使我意识到我需要的是什么：一座可供依靠的山，一棵可资缠绕的树，一把风雨之中可以持撑的伞。可我没有，可我到了人生的这个时节仍然没有。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更加可悲的是，这些在我重如泰山的悲伤竟无人观看，就更不要提有人安慰了。焦躁之后，燃烧之后，还是要自我复原，还是要活一天坚强一天。这个事实更加客观。想不接受都没有任何理由。
既然如此，与其戚戚，不如淡淡。毕竟要一个人走的路，即使唱不出歌来，也要一步一步地向前。这大概是我为什么能够慢慢变得麻木的原因。
    麻木多好，麻木可以不疼，麻木可以不伤，麻木可以保持想要的优雅和风度。这曾是我多年的梦寐以求呀。如今竟然身在其中。
尽管为此我付出了不能说话的代价。仿佛美人鱼实现了最大的愿望却失去了表达自己的机会。
    人生不总是这样的吗，得失相连，欢忧相生。
    认为值就是值。

    工作还是占据了一天绝大多数的时间，日子还是在原地阴阴晴晴地循环。
    忙碌的时候，琐屑和压力令人焦躁，不忙的时候孤单和因之而生的忧虑令人坐卧不安。这一年如果用一幅画来描绘，除了压抑的拥挤，就是焦虑的空白。
    没有时间写字了。白天努力生，晚上努力活。常常会在忽然之间立于崩溃的的山巅。四面的风吹来，让我周身冷遍，放弃了最后一根可资取暖的羽毛，我只有拼命地抱紧自己，竭力地提醒自己：必须好好的，好好的尽自己未尽之责，这一场活着无论如何还得继续。
    为此，我必须尽可能地保存自己的力量和温度，放弃所有可能会耗及这些的一切，比如，争辩，生气，关心等等。动言，动气，动心，都需要费力，而我每天都精疲力尽。
    为了缓解疲劳，我争取一切可能的时间睡觉，却发现睡眠越来越无效。迟迟睡着，早早醒来，听钟表一步一步走在往而不返的途中，惶惶然起床，疲惫依然。
    还能有什么可以消除它？
    去散步，也不过是一个人和夜色短暂地握手言和。
    那就唯有读书。到处都是应该读的书，仿佛触手可及的我爱的美食。
    不饿，吃不进去。
    看电影太奢侈了，我很少有完整的一块时间供它消磨。
    朋友都融化在记忆里了，即便偶尔想打捞一下，也不过白白得到一些未来的希望而已。大家都忙，很难同时闲下来，又同时梦到彼此。

    江山已萧条，一切都不可逆转。冷落，孤单，不安与忧惧。
    这一年起点时下定决心走出的，到了终点才发现所走过的轨迹不过一圆而已，挣扎之后的终点和起点竟然合而为一。

    这一年，热情渐冷。这一年，不言疼痛。
    这一年，换柔软为坚硬，这一年，换絮絮为无声。
    沉寂到空空如也，低回至万丈尘埃。
    没有任何故事性的波澜，也不想再经受什么样的考验，人生如果就是这样了，我要感谢这平淡，这安然。
    我愿意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2014/12/28

蓝蓓

平淡也是安然。

星飞

惟愿平淡，没有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