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人氏 人与兽,在偌大空间纠缠不清。凄厉声里,蒲公英蹿起,尔后落在猎食者唇边,那寒光闪闪的利齿,令花容失色。 啖生肉,啜冷血,时空弥漫同一种气息。饱嗝响过不久,西天敲起暮鼓。 经年的雨雾,浸透肌肤,心也滴水。极短一生罩着霉气魔咒。 数度电闪雷鸣后,人从兽群脱离。檖木的槽,将日子淬火。器具有了硬度,空气有了热度,一切有了韧度。那些诧异的兽们,俯在地上,或温顺或无奈地捡拾遗梦。 这一天,天空依旧晴朗,许多人紧握檖木效仿燧人,太阳落山了,鲜有人擦出火花。 伏羲氏 树枝被拧成绳子,往事被绞进绳结。一觉醒来,记忆随树叶褪色、坠落。 雨,依旧浇心;雷,依旧惊魂。茫茫旷野,有去路没有归途。 这一切,因雷神的大脚印,因十二载漫长的妊娠,因太昊降世而陡然逆转。 书契,让绳结松开;历法,消弭意识梗阻。那龙马,呼啸着跃出洞穴,以八卦图锁定乾坤。 关乎子嗣的抉择,在洪灾灭顶之后发生,兄与妹的堤坝,被滔天洪水冲决。一对仅存的夫妻,化身生生不息的烟火。 循瑟声的源头,今人翘首北望,那些仰视的目光,最先抵达羲皇故乡。 神农氏 烈山如书脊,姜水哗哗地掀动神农这部大书。 厚厚的书本里,树枝与毒蛇,竹尖与猛兽,埋下一串串生死悬念。火上烤的肉,兽们嘴里的肉,宣泄一种亘古不变的法则。 法则之外,圣者开启了另一门径。从蛇蝎蛰伏之地淡出,从虎豹环伺之地淡出,一把耒耜回避了厮杀。在凄凄野草倒伏之地,麻、黍、稷、麦、菽,借光与水的合欢翩翩起舞。 那舞蹈的魅影,妩媚岁月的河心,水流之处,惬意的农夫笑语丰年。 黄帝 姬水浸润的梦,在渭河边醒来。同向的水流,劈山越岭,嵌入黄色的肌肤,净化为骨髓和膏血。 兵戈倒伏,厮杀远去。土德之瑞,脐带般,将茅屋,星罗棋布的茅屋缠绕一起。 这是华夏族第一个春天。漏进森林的阳光,瀑布般向广袤的田野倾泻。百谷草木,以遒劲之势,响彻一个社稷强力拔节的声音。袅袅炊烟,熨平翁妪脸上的皱褶;孩提的酒窝,因注满晶亮的雨珠,恍若一泓泓清泉。 桑叶上的蚕,用不绝如缕的丝粘接温暖。机杼响处,兽皮从所有胴体上剥落。生命幽暗的源头,被光鲜的衣冠映衬得灿然夺目。 数着日月星辰,念着安康要诀,弹着曼妙音律,写着象形文字。起于中原的那杆大纛,历经数千年鲜艳如初。先民的脉动,今人的呼吸,在大纛之上重叠、共振。
颛顼 一株早开花的树,在躯干擎天之后,繁茂的叶子荫庇一方。 这安逸的日子,始自弱冠,止于鲐背。七十八载春华秋实,装点了发轫上古的盛世坐标。 祖先的中原,新社稷的起点。谈笑间,土色的版图上,有了绿的森林、蓝的海洋以及红色高原。 族群融合的密度,拓展了家国的广度。边远的鬼魅妖孽,在虔诚的祭天高坛里遁形。 男耕女织、老愉少欢、天阔地沃,铺展开一幅原汁原味的民生画图。 帝喾 金灿灿的龙袍,褪去祖辈与父辈的王衣。随时光倒流,族谱折射出最初的光芒。 一切如旧,一切更新。被风雨切割的日子,撑开节令的伞盖,那些倒伏的秧苗,抻直腰杆,摇着手臂走进秋天。仓廪里,爆满的颗粒生成袅袅不绝的炊烟。 耕田下的石基,逼大水回头;堤坝上的茅屋,不再是汪洋中的扁舟。翁妪们瞪大惊愕的双眼,过往的记忆自此断裂。追风少年,咯咯笑着,剑鱼般掠过沉静的水面。 一个时代,蛮荒中的绿洲,安逸的一如睡荷。 尧 一株青莲,在数千年的湖心,抖落一池惊艳。 舞女裙裾般的叶子,随间或的鼓声摇曳,花瓣上溅满的水珠,恍如浸透岁月的甘露。 那不是常态的鼓,是激浊扬清的谏鼓。咚咚的鼓声里,君和臣、老和幼、男和女的笑靥,都在花蕊里灿烂的凝固。 还有一种木,攥在庶民的手里。它可以是槌,敲打王冠或龙椅;它可以似剑,挑落形形色色的面具。透过一枚枚谤木,每一颗心明镜似地折射炫目的光辉;所有门扉,朝着同一个方向洞开,柔美的月色,让星罗棋布的茅舍陷入童话梦境。 这一切,源自一位118岁高寿的始祖。循着青莲的根茎,他以藕的姿态潜入湖底。 舜 一支箭,一支有预谋的箭,一次次穿心而过。 瞎眼的生父,暴虐的继母,无道的象弟,把弓拉得像满月。狰狞的笑,比箭镞更恐怖。 死神,与生俱来。高高的仓房顶上,骤然冲天的大火中,幸有两只斗笠为翼,冥界的门擦肩而过。井,越掘越深,翻上去的泥土,又瀑布般倾泻下来,预留的壁穴,连接起生的通道。 尧帝封赏的庭院,变身继母的乐园;下嫁的一双公主,被象弟抢揽怀中;那个盲父,抿着嘴唇如释重负。 礼遇禅让的复活者,跪在父母膝下,还是温顺的羔羊。牵起象弟的手,依旧天真无邪。自此小家发端,蔓延到天下社稷,庶民的日子一如爆燃的干柴,红红火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