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诗笔记】第一篇：《诗人与身份》

李衔夏

《诗人与身份》
文/李衔夏
    诗人的身份是如何形成的？是如何获取认可的？诗人的桂冠是何人赐予的？——这是诗人需要思考的问题。从前在中国，要成为一名作家，必须在“合法文学期刊”上有所发表并加入作家协会。不管是在现今，还是在世界主流意识中，只要著有一定数量与质量的文学作品，便可称为作家。诗人的身份亦然。“人”跟“家”是不一样的。诗人诗人，在我看来，最低门槛甚至可以是：写过一首诗，然后是人。

    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要符合诗人的身份，必须解决两个问题：第一，在诗人圈子里乃至大众眼里，称得上诗人；第二，在诗人自己眼里，配得上诗人。
    第一点很有趣。大家都不愿意承认写过一首诗的人就是诗人了，在大家内心，诗人是神圣的、纯洁的、浪漫的、语言超凡的……于是，身边听说某一个人开始写诗了，大家总说“再看看吧，再看看吧”，仿佛第二天这个人就不再写了，或者说这个人写来写去都只是在码字罢了。过了一段时间，人们发现这个人还在写，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承认他是诗人了。不认识的人也因为别人认可这个人是诗人，而觉得他就是诗人。人们都接受了这个现实，但没有人知道，这个现实是如何开始的。
    至于第二点，我觉得格外重要。好比一个人必须要认可了自己是一个人，才具备真正的人性。当一个人自认为是野兽，他是可怕的。当一个人自认为是神，他更可怕。诗人身份的自我认可，因人而异。可能是突然写出了一首自己非常满意而跟过去完全不一样的诗，可能是在一份牛逼的报刊上发表了诗作，可能是出版了第一本个人诗集，可能是获奖，可能是一个在心中分量很重的人对自己说了句：“我觉得你是诗人”……
    正如拿到身份证或结婚证书一样的激动与兴奋，每位诗人都总有那一刻灵魂的呼喊：啊，我是一名诗人啦！——
    这以后，他写的诗必然跟之前不一样，他提升到一个新的境界。

    在大众甚至大部分诗人眼里，“诗人”的身份带有光环，是荣耀的、是道德的、是高贵的、是铁肩担道义的……然而，从上面的分析，我们不难看出，诗人无非就是写诗的人。古往今来，被道德巨石压身的何止诗人！比如大官、大商、艺术家、明星……本质上看，这是多数人施与少数人的道德暴力，是对这少数人最基本的人性权利的剥夺。有一点道德的责任是必要的，但过分要求便是无理。“道德是可以杀死人的！”诗人，能把诗专注地写好已经称职，诗人的任务是把灵魂深处的那些微光抓住——
    我不排斥诗人针对重大时政发出自己悲悯的声音，但是，必须指出，这些只是一时的痛快，任何人都难以看清当下太近之事物的本质，因此，声音更容易是一些短暂乃至错误的声音。古今中外，文学从不可能压倒政治。因此，文学应保持与政治的距离。文学一旦介入政治，结果只能是两个：要么被政治利用；要么被政治覆灭。诗人应该有更高的视野，心向永恒，寻找那普照的光辉！而这光辉，是穿越政治的，让政治望尘莫及的。政治无法永恒，诗歌可以永恒！
    我反对用神的高度来看待诗歌，更反对神化诗人。“诗人”这个身份已经说得非常清楚，诗人的前提必须是人，一条狗写诗，它叫诗狗。不少诗人心向诗神，这无可厚非。但有些诗人甚至自称是神，或者被推举为神，那就有问题了，是应该警惕的，历来的造神运动都带有某种功利目的。神做神的事，人看人的诗，如果“您”是神，请“您”还是回天堂去呆着吧。诗，应该是自由的。自由，就体现在诗人可以做人可以做的事情，被允许有缺点，被允许犯错。大文豪中，陀思妥耶夫斯基是痞，福克纳是骗子，鲁迅搞过婚外恋……但是他们的行为、性格并不影响他们作品的伟大。把道德的帽子摘掉吧，诗人不可能完美！诗人，跟铁匠、医生、老师是平等的。只有当“诗人”这个身份不再高高在上，诗歌才能再次回到大众的心中。

    话题似乎过于沉重了，末尾我们轻松一点。提到诗人的身份，不得不说一下诗人的名字。名字是一个诗人的牌号，正如公司名对于企业的重要，诗人的名字对于诗人也是非常重要的，好的名字有事半功倍的作用。诗人与外界的联系更多体现在名字这个窗口上，而报刊千千万万，同一报刊上作者的名字也几十上百。因此，便于记忆、朗朗上口、带有诗意的名字就优势明显了。比如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奖诗人里面，在现今仍然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往往都是姓氏比较短的，中文音译两三个字的那种。有些诗人，天生就有适合混迹诗坛的名字，比如于坚、韩东、顾城……又简单，又独特，又好记，又有诗意。如果父母起的名字不适合写诗的发展，那就得起笔名了。很难想象，赵振开不用“北岛”的笔名，査海生不用“海子”的笔名，刘军不用“西川”的笔名……他们能有今天的地位。
    诗人的笔名分为两种：一种是像人的，一种是像诗人的。如果一个文学爱好者从一开始就立志专注于诗歌领域，那么他应该起一个像诗人的笔名，比如北岛、西川、海子、树才、朵渔……水平相当的情况下，这样的名字更容易成名。如果不止定位在诗歌领域，未来还准备进军小说、散文乃至文化艺术领域，那么应该起一个像人的笔名，既有诗意又有人味的名字。虽然这样的名字在诗坛起步会慢些，但是长远来看，对日后的跨领域发展有极大的好处，综合人才有时是不方便亮出本名的，如果起“像诗人而不像人”的名字，很多人就会挖空心思地把这个人的真名给找出来，这就不好了，如果是“像人”的笔名，绝大部分人会理所当然地觉得，这就是他的真名，这样，被暴露的可能性就极大地减低了。比如我的笔名：李衔夏，我本姓李，李衔夏取自成语“礼贤下士”的前三个音，意思可以是：一，李果里含衔着整个夏天；二，李姓人家领衔华夏。当然，后者略显夸张，但从唐朝盛世还有天下最多人口的姓氏这两点来看，亦非无根之水。任何事都是两面的，起笔名也是有利有弊。最直观最日常的弊端就是拿稿费的问题，总会遇到本名与笔名混淆的事，得退还联系重发才能取到。在这一点上，像诗人的笔名显出优势，因为这个笔名不像是一个人的名字，所以也就没那么容易被写错。
    这里谈的笔名问题，只是捷径。有两点必须明确：第一，再好的笔名，没有好诗作的支撑，它就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第二，只要水平高、作品好，再普通的名字也能鹤立鸡群，黄袍加身。

  最后，让我们回到“诗人”的身份本质，重新看待作为诗人的自己或他者，不要被一些虚幻的浮云遮蔽目光，羁绊、阻碍、扼杀我们写出好诗作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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