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昨天的风——致共和国（之九）

马青

《公园，以及》
圈养的君子兰在花盆里享受
圈养的痛
天真在镜头前表演编排的
天真
烈士像下的拳头为餐厅的
流水宣誓
湖边，和麻将同闯天涯的茶杯
听呼啸而过的城市传奇
从小走向大
从宁静走向沸腾
从绿走向灰
向灵魂致敬的纪念塔寂寞成
不是风景的风景
寂寞成吆喝与吆喝的背景
银杏和银杏牵手，为一室
一厅，或两室一厅或四个
轮子寻找美丽或贤惠的
女人
金鱼和金鱼并肩，为某个腰包
赚取更饱和的温暖
歌声，四处奔走
一张钞票一个座位
一把反复激动的塑料花
万众一心的横幅为走在
大路上的虚弱鼓劲
大家唱的鼓点拥抱越来越多的
大家
袖手旁观的童年在益智
拼图边等待等待创造的成果
破铁皮上的青春在儿时
的开心上面感慨
生锈的时间
是的
公园还是那个公园
人民的外衣下面，人民的公园和
排队敬酒的酒杯干杯
人民的公园并不脸红
前面，人民的学校在干杯
后面，人民的菜市场在干杯
对面，人民的军工厂在干杯
干杯，公园
《纸片上的房子》
漫天飞血
飞血漫天
往生的血
漫天的纸片
拥抱天空的手，拥抱纸片
入眠
拥抱蓝天的心脏，和纸片
一起做梦
更多的手
更多的拥抱空气的焦渴
更多的数不完的羊
纸片上的房子合唱
一首歌
关于过去
关于现在
关于血
《纯粹惯性》
踩死睁开的眼睛
让打鼾的眼睛继续打鼾
让某些耳朵和某些风声
擦肩而过
山川安静
天地安静
某些脚上天入地
某些手上天入地
某天
打鼾的眼睛爆发性睁开
打鼾的眼睛开口说话
某些脚急了，狠命踩向
某只眼睛
眼睛对眼睛说，纯粹惯性
《致谭作人》
故乡，死在死去的
路上
孩子，被教室骗到地底
不能说
不能动
不能落泪
呼喊不能
嘀咕不能
表达不能
不能
被钙化的都江堰
被自杀的天府
被肢解的花朵
被消失的名字
不能说
不能动
不能落泪
不能
好吧，谭兄
就戴上白花吧
就戴上白帽子吧
就用白来示弱吧
谭兄  
无所不能的能在通往不能的
途中撕咬一切，包括散步
包括示弱
我们，在通往能的途中不能
我们地下的孩子我们不能
清点
我们萎缩的河流我们不能
抚摩
谭兄
最后的撕咬能撕咬多久
最后的不能会不能到哪天
谭兄
2010年的新茶正在赶路
闻到没，春天泡的毛峰
《妈妈，我又梦见你了》
妈妈
我又梦见你了
你说，你要带我去城里
读书
妈妈，你还是那么唠叨
妈妈
我不怕黑
灯多亮哪
睡不着觉的时候，电视会
陪我睡觉
妈妈
我有的是力气
我会种地
那块地能把我喂饱
妈妈
我老是梦到你被人欺负
我老是和我甩出去的拳头
一起醒来
妈妈
薪水讨到没有
总会讨到的，是吧
温爷爷会帮你的，是吧
妈妈
我会好好读书的
妈妈，等我读完书
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妈妈
春节，你回来吗
《献血车》
献血车
每天必须走过的路障
白和高大和高大上走来走去的
几点白
以及白与白之间的腰封，裁决
品德人格的红字
走过献血车的我总会被
上述种种评头论足
运气好的话
我能从好又多爆出的兴隆中
听到白和红对我的印象
心惊肉跳间，我看到我
冒充热血的冷
高大和白和那行腰封以专业性权威性
利己性利他性对我前面可吃
可不吃的午饭和晚饭提出
质疑
对我提出质疑
流血的动脉静脉肝脏
脾脏
流血的血
目不斜视的我
有那么几次
我朝我不愿走进的蔑视走进几步
我的血管似乎想在某个黄昏
完成自己对自己的救赎
完成对我的救赎
我被我的血管拉向那一大片白
几小点白
和一长溜红
几条血管正在止血带的压迫下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的血比我的血更像血
我想了想坐下来的可能性
让针头刺穿手腕的可能性
致命的是我想到他们用无偿用光荣
用人道主义抽我的血
转身拿去标价出售
一想到这点
我就拉住了我的血管
作为路障存在的献血车
作为评判存在的献血车
作为光荣存在的献血车
作为钱柜存在的献血车
《当人变成黑猫白猫》
一种叫喉结的东西盛开于
女运动员的花季
一个叫刘翔的品牌代言人
在奥运会比赛前夕宣布
被过去拉伤的笑容
周老虎只在某个时段热闹
媒体
黑煤窑只在某个时段挤进
某些牙缝
没有钢筋的教室只和5.12一同
被总理的题词看望
北大光华管理学院院长
张维迎的论文学历和著作
被风翻开被风合拢
黄鳝被激素爆炒
蛇被安眠药冬眠
猪被生长素抗生素
大米被抛光被转基因
黄河被税收挖断
镜头和版面被红包买通
药片被药丸仿制被糖浆仿制
被不同的药名仿制
听诊器和手术刀被医药代表
营销
肠胃炎被头部CT
银行被基金被保险被信用卡
被中间业务被新增存款被
地方性融资被房地产按揭
被印钞机吐出的四万亿
救市额度绑架
某些女婴被某种奶粉瞬间
女人
某些奶粉被三聚氰胺利润
某个男人的出院清单被妇科
检查项目占领
创业版高管和可以变现的
股票一同辞职
房屋待售面积代替空置率
美化统计局难以统计的
窟窿
存款变成保单
不确定的分红变成保单
签字的承诺
土地变成地方政府的摇钱树
直奔少林寺的门票变成套票
教育变成重点小学与重点
中学与补习班与小升初与
初升高与高考与四六级英语
考试与考研串联的产业
大学变成一本二本三本
养活自己的新闻编排
纸包子的时间
人物地点
只能曲笔的笔承销自己的
扭伤
创收的警徽以赞助费放行
性与性的交易
创收的红五星出租营地
创收的红五星以军训之名
天使自己
搭乘路人的好心人被城管
钓鱼执法
未曾启用的信用卡被业绩
收取年费
1.6万个舟曲等在舟曲后面
享受镜头和武警战士的
拥抱
当男人不再是男人
女人不再是女人
当老人不再是老人
儿童不再是儿童
当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
同时璀璨
当人变成黑猫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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