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种子(散文诗)
文/梦人
一、
面对阳光普照的大地,我毫不避讳地说出夭折和死亡,说出亿万光年的虚空,说出虚空里的尘埃,说出尘埃里更大的虚空。
当然,我还要继续说出轮回、重生,说出一粒种子。
一粒种子最大的幸运莫过于落于泥土,然后幸运地延续生命。
更多的时候却是面对夭折与死亡。不是凋零成满地叹息,就是被直接打了牙祭。
还有一种情况,它可以穿越时光,可以化为不朽,永远是考古者顶礼膜拜的圣物。
一粒种子被剥去外壳,里面赫然露出一根完整的植株!继续剥下去,是含苞未放的花朵,花朵下面,是已被封装整齐的种子……
二、
世界被一朵花绚丽地打开,又被一粒种子结实地合上。开合之间,气象万千。开合有度,因果有序。世界以一粒种子结束,人间又以一粒种子开始。
一粒种子就是一个世界。一花、一草、一树木,蕴含了来世唯一的注解。
花期偏短些,种子孕育的时间偏长些。一朵花抓紧的是时间,在被风雨打落之前,做个生死了断;一粒种子抓紧的是风雨,是阳光。寂寞沙洲冷,长空烈日炎,一粒种子还要抓紧世间冷暖。
生命跳不出这开合。既然笑看花开,奈何要愁对花落?与其悲情于落花为冢,不如把自己合上,然后再种下。
三、
青春勃发,躁动不安。那温柔一低头的瞬间,爱情的种子悠然落下,埋在了懵懂少年脑垂体的深处。
出生便要注定死亡,知晓这一结果的那刻,我们的内心就被黑暗牢牢地裹挟,植入了一粒恐惧的种子。
牛羊注定要躲着虎豹,菌类注定要背对阳光。所有生命的行为都被一粒种子左右着方向。
茫茫苍生,纷繁复杂,却早被一粒种子注定!
维持世间万物的秩序,这粒种子不着一丝痕迹!
四、
面对亿万光年的苍茫,一粒种子其实很浅薄,浅薄到了虚空之外的虚空,尘埃以里的尘埃。
夭折的籽粒不停地落下,打碎了落花的美梦。大地依然是承接落花的姿势。幻化中,另一个世界里籽粒饱满;虚无时,花又开在了亿万光年之外。
我,作为一个有生命的个体,其实也是亿万光年中一次虚无的际遇。我,确切一点说,也不过是一粒种子。
所以我的存在也只是将肉体根植于眼前的大地,不担心风薄,不埋怨雨厚,也不计较是否会开出花朵。
独对苍茫,一切存在都似有若无。天与地,我与环宇,鼻息之间模糊了界限。
五、
人类苦苦搜寻着那么一粒种子:它可以呼风唤雨;它可以点石成金;它可以超越灵魂的高度;它可以穿越文明的边界。
它或存在于大千世界,或存在于虚空之间。一粒种子即是一缕曙光。把握了这粒种子,就把握了人类遥远的希望。
虚空的力量叵测,宇宙的黑暗无边,人类的光明还太过浅显。
我们存在的意义,也唯有静静地将风雨,将阳光一并寄托于一粒种子——
头顶着蒲公英一样的滑翔伞,在这个世界分崩离析以前及时逃离。到日益膨胀的宇宙里飘摇,到逐渐塌陷的虚空里寻找,在幻化虚无之前迅速定位一抔泥土。
一粒种子,总是在黑暗里出发与抵达。
在黑暗中破浪而行,它就是那重生的船棺。
在黑暗中托举光明,此岸即是彼岸。
土地祭(散文诗)
文/ 郭长玉
小船般的铧犁,翩翩划过,土地开怀而笑。
种子,潜入春梦,以拔节的声音,诱惑秋天。
像永无休止的机器,父亲用黝黑的脊背,穿透时光,把梦摆渡给天空。
而孩子咯咯地笑着,倏忽间,爷爷已踏着麦浪,游向天堂。
若干年后,这孩子挤上进城的火车。
隔着鳞次栉比的厂房,父亲打出愧疚的手语。
这时候,孩子才颖悟,他漠视的区区几分良田,是偌大的港湾,泊着一家人生生不息的烟火。
如今,游离于土地之外,他沦为一只青萍。
蓝之殇(散文诗)
文/杨玫
山的高乘以心的宽乘以路的长,等于一个大海的体积吗?
然而,谁用眼睛释放咸涩的海水?
你把沉默化成沙滩,聆听海姑娘蓝色的指尖,调拨黄昏的琴弦。
现实与幻想在韵律中交织,却无法像波浪与波浪一样紧密合拢。
天边,帆,化成一弯七夕的月亮。
然而,月亮的残缺处,刚好是我今夜爱清的空白,不能用流云弥补,因为她没有相思的根,她的轻盈,只能掠走我骨子里的一抹柔情。
哪怕今夜,鹊桥的倒影,会修饰成银河一段妖娆的腰身,都与我无关……一声水鸟用鸣叫,唤回我远走的灵魂.
不远处,椰树,长长的叶子,在风中一笔一笔,把整个大海的咸涩,写在我的心上。
秋月(散文诗)
文/风信
九月初三的夜,一弯新月,苍白、消瘦,单薄得承受不住浓浓秋色。
阳台上的西洋杜鹃开得正艳,因为她来自西洋,倒没有伤春悲秋的情怀,只一味率性地开着。无论月圆月缺,这杜鹃只管开放与凋落,并不顾尘世的忧欢苦乐。
蝴蝶不知何处去,或者还在庄周的梦里流连?
我站在宽敞的阳台上,迎着飘飘夜风,感觉如立孤岛。广场璀灿的灯光仿如波光闪烁,不远处的高水路,一串串的路灯,犹如渔火点点;远处黑峻峻的村落与丘陵,还有山坡与树木,好象深不见底的海面,隐匿着一丛丛不为人知的人间故事。 这个秋夜,未见露如珍珠,只有弯月如弓。谁挽光阴似箭,把这一张弓射往未来的天空。
每一个上旬,都会有一弯新月。由缺到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由圆到缺,却仿佛一瞬间。人世间的聚散无常,福祸相依,难得偶有圆满,也是瞬间即逝。
五月幻想(散文诗)
文/若山
日子,在展开的情节之中狂舞。片片发亮的叶脉之上,风带着希冀,在绿波跌宕的坡岭荡漾……
痴情的五月,接纳春天绵流的信息。孕育心境,高高在上。
流畅的五月,希望的暗流灌注农人黑亮的瞳孔,美好的心情被捻得越加坚韧。
奉献的五月,歌声在枝头挂果,秀色可餐。谁能攀上高枝,伸手就拥有所有的甘甜和幸福?
伫立生命的空间,幸福,就是稻麦的私语吗?就是五月的福音吗?
麦香弥漫的五月,全部的呓语流露浓浓的喜悦。
站在庄稼深处,倾听血脉沸腾,所有青春的渴慕,凸显着岁月旋转的镰影。于是,许多透明的心事就被轰轰烈烈地收割了!
五月,岸之河,河之岸。梦想之外的梦想,跋涉之外的跋涉。
我们延伸的目光或急或缓,呆滞的文字鲜活绚丽。五月,更多的希望落地生根,在诗意的天空茁壮成长。
我们,守侯鸟鸣拔节的神谕。谁的手笔,蘸来鲜嫩的新墨涂抹了金色的田间!
于是,沉醉流金岁月,我们的鼻息与农人的心跳,紧紧相连!
情书谓谁?(散文诗)
文/ 五十六度
————寄语文君
1、失去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
未央之宵,悲怨为谁?
我悲,悲余芳之骤失,漫夜不得精神;
我怨,怨华首之骤离,巧笑不复见兮。
2、饮酒
文君,可有酒?
一醉解千愁!怎么到处都是你的影子?炽热的酒如我炽热的情怀。明亮的阳光是你的;翠绿的植物是你的;清冽的淄水是你的;那古老的城墙,承受了你的名字却承受不住我的思念!
一脚踏上临淄,我只憷眉轻轻地想起你,路上的行人便挥汗如雨。
3、想念
前半生我耽溺于一张琴。
那张琴因一首曲子而存在。
我曾经辗转数国,各地的诸侯都知道我的名字。
我在琴上覆一尺锦帛,只给他们看一些诗经和操守。
而今,我写一些他们看不懂的文字,或者符号,或者作画,作陶。
一些山和水,马或者白马,还有城墙下的淄水。
4、找寻
天黑下来了。有微风起。
客栈里好像有三五个盐贩。一个军士。一匹跛脚马。一只柴犬。
进去罢。我嗅到了筹和纛的声音,还有浓汗的味道。
酒熟。风起。
酒熟。风又起。
酒又熟。我已经听不到风声。
一只柴犬。一匹跛脚马。一个军士。
盐贩们在早起的时候离开了。
他们没有等我一同上路。
5、江湖
这封情书不知谓谁。
那匹跛脚马是我的。
我是司马长卿。一路上,他们喊我相如。
徽州四章(散文诗)
文/花坟
你怎么翻起了春天的衣裙,看脚下一枝桃花入水。你怎么拨动了那一江碧波,让摆渡的船,离了又泊,泊了又离。不知道这是你我第一次相遇,还是千百年来再次重复的细节。只把眼睛的痒忍了又忍,流也难留,揉也难留。
这掉在水里的江南,为什么还能酿出这么甜美的米酒。如今我懂得这种滋味,它是在你眼泪里浸泡的百年。再次踏响岁月磨损的青石,给我们的迷失的足音找到归路。属水的女子啊,你是否还能柔软山的肌骨。
我们依旧一尘不染,如同那晚老街的月色。古城是个不知所措的岛屿,抱紧你黎明就能提前到达。把风景关在窗户外,夜被你的长发勒的生疼。当黑暗一口一口吞没我的脚印,回看你,是怕你连笑都觉得孤独。
与那场淋湿你我的雨一起溺水,岸边已没有看客。流水的丹青画卷飘远,近了相拥,远了相思。如今只剩下一叠宣纸,被我涂黑后漂白,没有人在文字里老去,只有人在梦里消瘦。
尘及其他(散文诗)
文/棠棣
打开河流,我就不必交出身体内的黑。我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尾鱼,在阳光里游弋。我还可以把自己想象成滑落的雨珠,经过叶片,汇入地层汹涌的潜流。我想,自己更应该是一株迎风的草,或者一只飞翔着的鸟,甚至一个挥动锄头的农夫……
是的,我只是一粒浮尘,一个生命的前世或者来生。我是一切,我又只是我,我的横切面叠印着无数个各异的面孔。
我需要把自己交出,交给风、雨、阳光……生命的终结或者开始都归于一个字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结构肉体的是我,肉体回归的还是我,一个或短暂或漫长的过程,只是一个字的两个偏旁的聚散。
呼吸。冲奔。游荡。哭泣。行走天地间,照亮生命的是生命自身,洞穿肉体的是肉体自己。行走的过程就像阳光穿透空气,雨水渗入生命体内部。开始或者结束,都只是整个过程的某个环节,如同滋长的声音在叶尖上响起或停止。
可是,如果能够抓牢风飘举的衣袂,我坚决放弃夜晚无边的宁静……
我愿意相信(散文诗)
文/非飞马
我愿意相信每一棵松都是佛的化身;我愿意相信每一株草都有信徒的虔诚。你看,风从十万米的虚空吹来,十万亩森林就整齐地诵经;十万亩信众就跪拜不止。
我愿意相信每一块石头都是佛的经卷;我愿意相信每一颗露珠都是神的言语。你看,弥勒佛祖多么爱惜经书,一座蘑菇石状的佛经被翻阅了上亿年,依然完好无损。而漫山遍野的晨昏,到处闪烁着般若的智慧。
我愿意相信,梵净山,是上天赐予人类最后的福祉。它的绿没有边际,就像佛法没有边际;它的蓝天白云最干净,就像神的爱不含杂质。
在红尘中累了,就到梵净山上坐坐。听十万亩诵经声,读亿万年前的经卷。用蓝天白云般的佛法洗濯蒙尘的心,让自己暂时成为佛法自然的一部分。
牧羊人(散文诗)
文/ 蔡景湛
当手指,鞭子似的挥过想象的原野,文字,就可以像羊群一样走动了。
这些都是以前的故事。现在——
我置身于黑暗,在万家灯火之外。显示屏,是一朵巨大的雪花,绽放着冷冷的光芒。
羊群迷失在什么地方了?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窗户打开了风,黑暗打开了夜,思想打开了我。而我,却打不开寂寞。
我愧对我的羊群。那些黑色的羊群。
如果我没有逃离,上帝就不会罚我一个人无止无休地悲伤流浪。
眼泪是一条小河,唱着忧郁的歌。
我曾和我的羊群从苍茫的大地上走过,小河洗去了它们的颜色,于是它们化身为白云。
而我,不再是牧羊人。
从此,我被生活放牧。
梦思(散文诗)
文/云想衣
<一>
把梦写进唐诗里,指尖滴尽古韵,也要描红那一笺云的心事。
将薄薄秋色撕下,一瓣一瓣沾满月光,似那睫毛上,梳不落的泪珠
爱情,只剩下孤单细长的影子,一遍又一遍踩瘦青苔的旧事,朵朵思念,贴成木窗上纸蝴蝶……
<二>
哪个女子,把忧伤裸露在花瓣上。那一缕轻飘的红衣,是不是前世未央的情缘?
晚风,摇落几声美人叹息,清香从唐韵里幽幽飘来,朵朵妩媚,袅娜走出花丛。
踩着花影,踮起足尖舞蹈,瓣瓣月光在裙边散落,轻轻,轻轻踏入我的诗笺……
<三>
蝴蝶,收拢春的翅膀,以唯美的姿势睡进梦中,却被一阵山寺的钟声惊醒。
来不及打开折叠的风景,便被鸟鸣,啄食了爱情的细节。
相思红雨,洒满情路,瓣瓣飞花,湿着眸子轻问:阳光的味道,是否一直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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