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公墓里》
文/余秀华
我进去的时候,雨开始下
一扇扇门关得无声无息
-------你们谁和我说一句话,我就给你们烧钱
或者,请喝酒
总有一些人生前住在云端的
也有人死后住在云端
-------尽管,我们相信泥土
松涛如一行行象形文字
我读出前半行,你读后半行
在一个石碑前,我笑嘻嘻盘腿而坐
------你死的那一年,我哭完了眼泪
看看我多么愚蠢啊
你的沉默是最大的高傲
反正,我今天不能陪你喝醉了
这雨停不停,我都要回家
--------尽管,我无家可归
李衔夏简评:在一个沉重的题材和空间里,难得的轻松自在淡然。语言看似朴素而不经意,却充满机智。“总有一些人生前住在云端的/也有人死后住在云端/-------尽管,我们相信泥土”,死后住云端也许正常,而生前住云端就值得我们深思了。我们都相信泥土,却都选择了我们所不相信的云端。“松涛如一行行象形文字/我读出前半行,你读后半行”,多美多精准的修辞啊,读到这里我不禁心里一动。一排松树,也许只有等我们读到泥土下面的后半行,我们才算真正读懂它们。“你的沉默是最大的高傲”,没错,沉默才是最大的高傲,许多人自以为是,滔滔不绝地诉说自己的优点、长处,其实这恰恰是缺乏自信的表现。“这雨停不停,我都要回家/-------尽管,我无家可归”,也许泥土才是我们终极的家,我们每个人出生后百十年路程,不过是摸回去自己的门,死的那一刻,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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