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蛊

流云四散

● 巫蛊


◎  引子

森林中，每一个人都是一种动物


◎  毒蛇

猫头鹰在树上
点亮起两盏明黄色的灯笼
黑夜就在心中张开了翅膀

一切并不诡异，一切一如既往

白天，各种食肉动物
在各自的地盘四处游走
它们习惯性在地上留下自己的气味
但那条蛇除外，它的血是冷的
它的牙齿下面，埋着剧毒

藏在身体里，喂饱了毒
两把袖珍弯刀
虽不够厚重，但也算足够精巧
它既为对手准备
更是专门留给那些弱者

虽身怀绝技，但致命的弱点自己也数不过来
它很清楚，自己也有不少天敌
它是蛇，白天晚上都要小心

这次修身渡劫时间依旧好长
尚不清楚还要蜕多少次皮
才能进入下一道轮回

但上次蜕皮的地方
是绝不能再去了
那个地方有阿猫阿狗
和人走过


◎  候鸟

蛐虫响成一片的时候
月亮把千年的老脸挂在了天上

风起万枝，又过长岭
长夏无雨的夜晚，对于森林来说
就像天堂

广阔无边的森林，并非没有边界
月圆中天，很多飞鸟，心如明镜


◎  梅花鹿

一只梅花鹿
在小河边，久久没有睡去
月光像水一样流下来
轻轻入眼，触心成蜜
她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上一辈子，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嫁给一个贫穷软弱的男人
遭遇了太多的不幸，和非人的欺辱

如今，依旧美丽
且此刻，她感到心中百样安谧
今晚，小河是她睡梦中的母亲

一切的罪恶，都已经被月光反复清洗
被悠远的岁月层层褪去

此处，是森林的中央河谷
离人间很远。时间变成了大地
黑夜变成了山峰，白天的争斗似乎也已久远

梅花鹿醒着，她感觉一切都已安睡
此刻她是时光的主人


◎  松鼠

太阳升起后
森林像被一只无形的巨兽哈了口气
百般闷热而充满怪味

森林，并不是真正的天堂
但现在是夏天，草木比任何一个季节都要茂盛
树有百果，花未全凋
松鼠正在高高的树枝上
跳来跳去

松鼠穿风跃动的时候
把毛茸茸的尾巴留给了时间
和神的第三只眼睛
神感到自己的造物十分美丽，而心中欢喜

松鼠不愁温饱
现在离冬天也十分遥远
无需任何烦忧

神回到他来的地方
抛弃了肉身，留给了某只松鼠


◎  猞猁

猞猁，吃完一只山鸡
感觉根本没饱，而且味道不怎么好
但它还是挑了一个坡地和灌木丛躺了下来
躺下的地方，上有大树遮荫
旁有一块怪石挡身

现在正午时分，天气太过炎热
猞猁不想再去找吃的了
它半眯着眼，想打个盹

半梦之中，它回到了自己的前世
那时他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有用不完的力气，人很善良

他喜欢热闹，喜欢听别人讲故事
自己却目不视丁、没有文化
家里从小就穷，一年也没有两顿肉吃


长大后，凭自己一身力气
虽不至于过于挨饿
不至于让邨里的人，太过欺负自己和家人
但还是无法改变穷人的命运
还不时遭一些人开自己的玩笑
他觉着读书有文化有见识的人真好

猞猁醒过来的时候，天气依旧很热
他知道自己是一只猞猁，不像熊一样五大三粗
身段比上辈子好，有身手、还灵活
而且力量犹在，这辈子他还有肉吃
但依旧每一顿都来之不易
他比前世狠了一点，仍旧凭个人本事吃饭
而且从来不贪，他觉着自己活在善与不善之间
但从不纠结，这是他这辈子的命，他是猞猁

这辈子他吃肉，不喜凑热闹，不再傻笑
他不是江湖老大，生活中非常警醒，白天很少长睡
但在这片森林之中也算有身份，有地位，有脸面
但他依旧多般独来独往，独立山头

猞猁清楚

这辈子自从改成了吃肉，便识千种人
他自认为知道人性是种什么东西


◎  蜘蛛

守株待兔，似乎总是愚蠢的
但“守株待兔”加上“主动设伏”，则是饕餮者的生花妙招
蜘蛛在树桠和主干间结网
上一张网已经破败不堪
现在换个地方，重结一张

八卦状的网，顶风冒雨
蜘蛛的生活从来都顶风冒雨
但它总是对自己的网，一往情深
吃喝拉撒都在自己结的这张网上
它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网

有时在西南角，有时在东北角
大多数的时候，蜘蛛似乎都在睡大觉
它躺在网的一角，一动不动
坐等自投罗网者
那时，丝如利刃，网如天牢

当投身者落入网中那一刻
你会发现，它永远都是醒着的
因为一口吃的
它会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
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问题
在它的一方天地内，它比猛虎还虎

蜘蛛的前世，曾经上山问道
学会了开店坐商

他的店铺可能开在各种地方
但无论如何有两点是毋庸置疑的
地点是算计好了的
而且一旦定址开张
他就会像蜘蛛一根根拉丝结网一样
今天立块牌子，明天挂个彩灯，后天做场活动

把功夫做足了，这叫苦心经营
最后坐等顾客上门
看起来虽如守株待兔，但他有一种信仰
当时间来到关键的节点
他相信总有一样东西能够吸引你
总有一些人会主动找上门来

这门营生的经营方式
在经的角度上，有主动和被动之分，他选择了被动
在营的角度上，有积极和消极之分，他却选择了积极
所以，蜘蛛前世问道，得到了化被动为主动的法门

蜘蛛躺在自己的网上
有时在网的一角，有时在网的中央
明丝细线结成天网，近看似有、远观则无
它就这样躺着
网在空中似乎风雨飘摇
并在很多人眼中漏洞百出

它却雷打不动，因为一切心中有数
如果这张网真的不行了
它早就逃之夭夭，寻不着其半点身影

蜘蛛的梦想，是在来世
开一方mall（购物广场）级别的百货大商场
人们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里有停车场，有剧院，有吃的、穿的
有各种商业活动，但核心还是高度丰富的百货
人们来到这里，从一个口子进去
在里边转了一圈又一圈才能出来

蜘蛛在投胎十八次之后
再次来到人间，那是20世纪下半叶
这辈子他把它的mall搬到了网上
他想通了，他是蜘蛛出身
他觉着网罗的线
应当是近乎透明的才对

他没有把他的网叫做天网
而叫作T-mall


◎  野猪

时间虚虚实实
既静止又流动
它是那只远古神兽的分泌物
在对的时间，一切皆会呈现

面对如墙如堵的未来
此刻时间的前彖突起
野猪于下午出现在山的南麓
带着一群小猪仔，四处拱食

此刻太阳尚未落山
但热浪已经启动了退潮之势
在天黑之前，她要让一家人吃好
这一天的最后一餐

根茎，落地尚好的野果
野蔬，地瓜，一切能吃入口的东西
都是上天的恩赐

在一群老辣、稚嫩的猪叫声中
此刻，时间拖拖拉拉、七拼八凑
却也完美无缺
因为这片森林的土地神
正在无声地微笑。傍晚的时光无比美妙

从星点阑珊、到灯火如潮
当夜幕轻垂，无论城市乡村
无数善良的人们回到家中

做父母的安顿好自身的疲惫
在这个夏夜，准备好这一天中最美的晚餐
让一家人围过来，边吃边聊

聊聊白天的趣事或学业、工作上的心得总结
讲述做人应当善良的传统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以及惹不起还躲不起的处世之道
重复不应当挑食的美德
或者再次强调香火传承的重要
还有家里人、兄弟姐姐
应当和睦相处、里外团结的要义
敬业守法的做人本份

偶尔也会说起，做人也不能太本份
太死板，太软弱。讲些狗急了跳墙
兔子急了还咬人的心经

吃完晚饭，晚间新闻时间
也有些有文化的父母
会说些肉食者鄙、未能远谋的道道
总之，这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光
因为他属于团聚、温饱、安定
和独立发表意见、体现主人精神的时间

时间的前彖和短尾
永远都是那么憨厚可爱
一只永远养不熟的猫
正在房中一角玩弄自己的尾巴

永远叛逆的，似乎总是那些半大不小的少年
通过生老病死，时间本身总在保持某种新鲜



◎

亿华

把以往的好好整理。所谓的诗歌，就是反反复复的打铁。

者虎那来

好好的一首长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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