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枫的诗《麦子》等12首

邱枫

邱枫的诗《麦子》等12首
麦子
裸露的麦子被夏日的风吹黄
又被过往的流风吹空
大地深处有什么在上升
又有一些什么下落不明
躬身于田间的人
把身体支起来，又弯下腰去
一只鸟悠然的弧度
划过山崖，又飞栖落在阴影的低处
白昼里我的单薄的念想
在夜晚里，突然又这么越来越浓郁
我了解这行走着的时光
把旧有的变老，把新生的迎接住
经历
琴音在灯光的背处颤动
在六月摇曳的枝条缝隙中
深郁的暗花沉浮
幽谧的青石小径，绳子一样穿过去
不远处的城墙恍惚
那里挂着橱窗里照片明亮的风景
广场上养生的老者在运动
他们弯腰、支起，然后甩动着胳膊
我是夜晚的经历者
像空空的海绵，突然把水吸附住
之外，就是如流的长街
一具具黑色的骨头滑动过去
留恋
坐在剧场空洞的台阶上
某件事物越来越具体
空中散乱的灯色
突然聚成一幅闪烁的风景
六月，土地成熟
麦子在遥远的怀里被收割去
那些喧然的车马声
那些让我怀旧的衰亡者的坟墓
飘浮在空旷的田野上
一蓬蓬乱草窠子单薄的模样
我对故土留恋甚多
那些死寂的院落，那些人走近旋飞起的一群群麻雀
灯光
夜突然让灵魂轻浮
碎花窗帘后的一盏如雪的灯光
照着一个人忙碌的轮廓
照着院外的一抹寂静
一新的城河弯在这里
簇簇的黑暗蜷缩在草丛中
透明的珠露，弱弱的琴音
随窗口的光线从台子上滚落下来
散漫生活的人，时走时停
互相牵着手，或者单独步行着
深夜的凉，浸着迎面的空气
我走下去，淹没在风的黑暗中
夜行
离开后，眼神模糊
广场上没有灯光，那些人和物
被城的夜色抹去
大街上，行车依然如洪流
小摊点如同一块块补丁
贴在人们行路的边沿上
一具梧桐倾下巨大的阴影
这里聚着生活消闲的谈语
我拐过去，拐过一座老屋
放弃了一角寥落的寂静之所
像卸去重量的马车
又一次驶回到了人世空虚的市场上
暗夜
暗夜适合长久地沉默
适合风中一座石头的隐喻
无边的郊野，麦地黄了
许多的车子，流进了墙后面各自的院子里
一只鸟伧然飞过去
在一片黑瓦后面，蓦然消失
身边的村庄翻动了一下
丧失了梦境——人民疲惫不堪
池塘里深碧的水
把天空的纯蓝玻璃揽进来
一颗星子就是一枚词语
落在静水草叶上，不断地摇曳着
六月
六月，一些事物变黄
夏日里依然有这岁月的蹉跎气
比如无边空洞的麦地
比如萋萋草，和病了的杨树叶子
但荣盛还能安慰我
那么多的生者，还在荣光焕发地活着
我的喜欢附上它们
用月光的颜色落在它们的表面
还有风送来叶子的声音
在平静的耳边叮当作响
还有季节丰隆的肉体
站立的林木，奔走的河流，以及莽莽大地
麦子
六月的麦田涌上了山冈
满野都是金黄喧闹的声音
飞鸟飞过，人们弯下腰身
熟风吹热面颊，大路拥挤
繁忙的车子从这里、那里载回来
村庄高高的麦堆，垛在麦场里
傍晚，东家西户的炊烟
升上晚空，散发着麦粒浓浓的香味
辽阔的黑暗突然袭过来
连门口那堆模糊的石头，也仿佛是摞在一起的麦捆
琴声
她与情绪无关
手指按在琴键上
平静就化为一腔流水
黄昏走来的样子，很切合这一切
她没被打动
午睡很足，深处的一盘水多么平稳
她端持着坐下来
琴声是最好的陪伴
她无自觉地抚动了尘世
乐音从窗子里传出来
外面沉沦的人听到了
似乎获得了巨大的安慰
乡音
鸟鸣里富有久别的乡音
布谷藏在村庄的一棵梧桐树上
它叫得婉转，含着一种明亮的意味
邻家的小花起得很早
两桶水坠着一根竹扁担
依旧从我的门前走过
村边的轱辘旋转
陷在一片片碧绿的油菜地里
我在那里追逐过一只蝴蝶
几十年了，在梦中我常常想起这些
小花和她的狗狗是否还在
还有我的那只飞过的黄黄的蝴蝶
小街
院落里的水声越过了墙
传到了途经的人的耳朵里
还有木桶钝笨的落地的声音
六月，月色渐浓
似乎还有枝条上的花香
像一缕风弥散过来
之外就是一串串的寂静
晃在梧桐树的叶子上
像是某某某的含混的呓语
贫白的小街，从这里延伸去
一盏灯接着一盏灯的霓光
照着青石板，以及两边的店铺
世途下垂，像那把弯月
小城还是沉默的样子
仿若被途经的人提着走了过去
无题
月亮是一面镜子
池塘也是一面镜子
她坐在水边的石头上
六月这么安恬、静谧
月光和水色相映
夏天依然这么荣发一新
该写一封旧词语的信
寄给遥远城市里的他
水上的鸟声轻娱
一株芦苇晃耀另一株
风赶过来，又跑向对岸
她的影子，像水光一样动荡着
午夜的凉浸身入骨
有些东西在流落
也许再也找不回来
像他们早年相守的青春岁月
远处的村落沉埋如灰
她握着空茫站起来
循着脚印走回去
此刻，星辰抖落，晨光弱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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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邱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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