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浓的像痰一样的乡情

刘客白

那浓的像痰一样的乡情
五月的列车翻越情欲的灯笼
淹没在陈旧的泥土里，陈旧
是我心底的湖泊，多年来
一直被冲刷，却从未决堤
乡亲们端着瓷碗喂养子女
他们的手愈发粗糙，如老去的光阴
同样的，十匹白马被赶出草棚
我是马尾巴上的一撮马毛
炊烟浮着灵魂侵入我口腔
父亲的锄头渗出血来
我被血液染红，送入鲜艳的洞口
多年来，我不曾知道——黎明之前
黎明已经到来，而黑夜迟迟不肯来临
父亲的背软的像一团棉花
被露珠打烂，被伤口舔舐
被子女们割去
乡情，一口卡在喉咙的痰
浓的像灶台的玉米粥，吐不出咽不下
童年的血迹在里面，红纽扣在里面
母亲的布鞋趟倒草地
山脉的尽头一头牛在啃草，啃下一片云
村庄的疼痛
而远方，把风景打湿的那个少年
他会是我吗？穿着旧皮袄
瓦屋李
灵魂落于沉闷的瓦屋李
瓦屋李有水果经销商
有僵持的情侣，有大肚子建筑工人
他们的血液是黑色，夜装在西服口袋里
星星与猫鼻子决斗，旁观者是入梦的玉兰街
瑞达路上有72路公交
每当太阳下山
我就把喜悦贴在轮子上，去关虎屯赶集
去那里给女人变换形容词
可他们痛恨美丽
我比来时空荡
口袋只有吃半碗刀削面的碎银
今夜，瓦屋李是一把雨伞
我是打烂纸张的雷阵雨
你是伞下在墙壁上画圆的壁
我们的距离是一页的十分之一
今夜，瓦屋李没有我
教堂的浮钟依旧糜烂
今夜，瓦屋李还读作瓦屋李
船与岸
你坐于船舱
与我分开的纸张平衡
里面有词语爬行
有白鹭掠过
渔网在哭泣
鱼从哭泣声里往外跳伞
隧道是一个排比句
我被你用于句末
迟迟不肯结束
两旁的树木撞击黎明
骏马狂奔，九姐妹出嫁
山谷里端坐着十个忘记飞翔的诗人
他们痴迷于记载文明与闪电
雷声割开我缩紧的胆囊
记忆进入不可预知的未来
生活，进入生活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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