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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河水的滋养,阳光下的你是那样焦渴,龟裂的皱纹,刻满风沙的印痕; 你已经没有力气拱起宽厚的脊梁,微弱的喘息,宣告苍老的无奈; 你所有的回忆,只能告诉快要落山的夕阳,回巢的鸟雀,已经开始休息。
你还是感到了一点欣慰,那个爱笑的白胡子的老艄公掌,永远地躺在你的怀里; 有月亮的时候,看着如水的月光,你会兴奋地喊起来,老艄公却一动不动; 曾经在两岸之间穿行的木船,早已被他的儿子扛回村庄,正是生火的好柴。
一年又一年,灌木丛和野草爬上你的身躯,只是有点痒,你并不厌恶这些打扰; 过去,有很多的重量压来,挑夫、马车、姑娘或太太的轿子,你最喜欢猜轿子; 至于官老爷,总是要回避的,那么威风,吓得人们不敢抬眼睛。
你记得黄河水离开的那个晚上,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你紧张得不敢出声,还是惹怒她; 凌晨雨停,黄河水不辞而别,你怪自己,几十年依然没有摸清她的坏脾气 以后的日子里,你望着北方偷偷哭泣,只有北风刮来的时候,才闻见她的气息。
那个时候是多么吵闹呀,来来往往的人儿、船儿、鱼儿,挣着炫耀自己的生活; 客栈昼夜不息,传来小二的吆喝声,琵琶的打情骂俏,客人的行酒令,你看着微笑不语; 你用有力的双臂拥着黄河水,你怕春天的冰凌掀翻船只,你怕夏日的雷雨突然淘气。
如今,没有水的河床是如此的贫瘠,一望无际的黄沙从东到西,没有野草,更没有庄稼; 你一再告诫在你肩上挖洞的野兔,不要误入了那预示死亡的禁区; 你说你已经年迈,村庄里的年轻人和孩子,不知经过了几代,一个也不认识。
终于有一天,修路的年轻工程师,手拿一张大大的图纸,指挥一台挖掘机气势汹汹地走向你; 第一次下去,挖出了新鲜的血肉,第二次下去,听到筋骨断裂的声音; 你聚集全身的力气忍受剧痛,却看见工地上的人们,正在对你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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