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丹果柔光

春江青苇

小路旁，青山下，家门前，三五株樱桃树搭起一片小小的风景。

我来到樱桃树下，时季刚过谷雨，浓春的江南，明亮柔媚的阳光下，一粒粒樱桃散布在树冠上，静静地构成几个挂金缀玉的半圆，彼此若即若离，从主人家的门边起伏有致地排到窗口。彩墨淋漓，画卷铺开，娟秀，鲜灵，淡雅而又明艳，养心提神。

这些樱桃果实姣婉玲珑，和指头一般大小，形状犹如透明的心。颜色恬淡，不是夸张的姹紫嫣红，而是一种素韵的丹果柔光，略显暖黄，秀气里透着烂漫。不仅流露着时节的甜意，也显示出主人的家境美满安适，有一种宁馨的感觉浸入骨髓。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现实如此闲静，人生为什么非要追逐浮华，为什么非要贪图富丽堂皇。

走近树下细细观赏，每粒果实各不相同，有的光彩闪亮，已明显熟透；有的微露润泽，处于半熟的模样；有的还透着青色，仍在成长的过程中。因此，这些樱桃的采摘期延展得较长，早的谷雨前就开始上市，晚的可持续到立夏之后，几分顾盼之情陪伴着不断向前行进的烟尘岁月。

兀然，有两只小鸟轻轻地飘落到樱桃树的枝条上，见了我也不戒备，好像这家人一贯与它们很亲密。我盯住小鸟，怕它们吃樱桃，它们却同时抬起头用单眼瞟着我，意在表明它们此来没有任何图谋，只为樱桃树增添些许点缀。我瞅着他们笑了笑，它们马上抖开翅膀，露出肚子上胭脂色的绒毛，光闪闪地美丽，好像是提醒我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有只小鸟跳到另一只小鸟的旁边，两只小鸟嘴对着嘴纵声歌唱。它们在尽情地赞美，赞美樱桃，赞美樱桃树的种植者，赞美人间。

小鸟的歌声越来越稠密，抑扬顿挫，对唱渐渐变成二重唱，还有柔润的和声。微风起，满树果实随着小鸟歌唱的节奏轻轻地上下舞动，一时间，整个世界光彩闪耀，人的情感随之悠悠荡漾，好像是在做美梦。面对满树果实，聆听小鸟歌唱，这是一次可遇不可求的享受，天地人同在一个画面上。

我举起手机就要朝小鸟拍照，小鸟同时停止了歌唱，朝我看了看，双双并翼飞起，在我身边盘绕了一周，轻轻闪入一朵白云，无踪无影。

我只能对着樱桃树拍照，有些樱桃呈单颗悬在树梢，有些三五颗聚集，有些一串一串地长成穗状。一时间，琳琅满目，晶莹剔透，像玛瑙，像宝石，好似少女耳畔时尚的佩饰，可爱之美让人怦然心跳。大自然的篇章魅力无穷，一切都是天造地设，成全着世人眷眷的愿望，不知天下大众能否读懂其中的每一个词句。

我拍完照片，思绪绵绵。这种樱桃产量并不太高，人们之所以要一代接一代地栽培它，因为它是樱桃中极稀有的上品。它入口即化，薄薄的皮软得没有一点感觉，细嚼慢咽时，嘴里全是蜜汁，好像没有渣滓，甜中稍稍带着那么一点似有似无的微酸，清香不绝，直透心底。此时，我想到，物以稀为贵，上品是万物的最高境界。我从中得到一个认识，能成为上品者必定优质。有人往往贪大求多，抑或粗制滥造，致使低劣成灾。世相纷呈，乱云环缭，只有择优而行才能获得上乘佳品。看眼前，一粒粒樱桃光彩照人，使我的心变得更加真实开朗。

我就要离开樱桃树的时候，原先离去的那两只小鸟又飞了过来，在樱桃树上方旋绕，我留恋，它们也留恋，情依依，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