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味觉触摸身边的事物（组诗）

江苏哑石

我用味觉触摸身边的事物（组诗）

◎江苏哑石

——此时不读书，也不写字。

只凝视杯中，看那些曾从

指掐、杀青、揉捻、烘焙等动词中

节节撤退的茶叶，是如何在

热水中，重新打开蜷缩的自身。

仿佛已习惯了克制和隐忍，它们

在用近乎卑微的谨慎，小心消解着

平日里，众多来自外部的暴力。

在由漂浮至下沉之间，有我

一小段时间的静默。杯中之水，

疏通了它们阻滞的脉络，使眼睛

望不见的隐秘，在敏感的味觉中

得到了解释。以善意的接纳之心

去细品，会发现深颜色的杯中之水，

味苦而寒，有香气，能降火。另有，

被称为风霜的成分若干含于其中。

2016-11-10 下午 初稿

面具

隐在其后的人面，有很多

早已失踪。因其独立于肉身，

而被遗留人间，等待新生。

怀古者，痴迷于戏台和唱词，

以此重构旧时情节。数不清的

残缺之梦，失守的社稷江山

在面具中，重新获得延续。

人生如寄，而肉身并不可靠。

唯有面具，在后来者的传承中

历久弥新。人间的戏台分外活跃，

并无消弭的征兆，仍需籍助于各种

面具，代替隐形的人面发声。

面具从不回望，并始终拒绝

指认真相。它介入人的生活内部

太深了，但从不试图记住什么。

仿佛虚构的回声，在人间无数的

戏台上或真实的现场中，如同

涟漪般向外扩散，未有停息。

2016-11-14 晚上 初稿

飞霜殿前

去时并非霜飞季节，枣红色的

大门紧闭，牢牢锁住室内的静。

门前池中的舞台，尚在

水下潜伏，等待着在夜色中

再次浮出，托起古装的爱情。

而观赏者，大多怀着一颗

过客的心。爱眼下的人和景，

远胜过爱久远的情事。

飞霜殿前，每日晃过的

是崭新的面孔。舞台之上，

活跃着走失之人的替身。

喧闹之中，静寂仅属于大门

紧闭的飞霜殿。那些锁住的斑驳之物

仿佛仍卡在某个朝代，未及脱身。

我从此经过时，日头正烈，

霜蝶隐于无形。口耳相传的

凄美典故，很像来自光阴深处的

一声声轻软无力的叹息。

2016-11-16 晚上 初稿

这样已经很好了

一杯尚冒着热气的茶，一支

陷入沉思的烟，喜欢的书数本。

——忽然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平素并非如此。选一个可用来概括

生活的字，跑是精准的。踱或走，

因其慢，仅可放于线装书内怀古。

它们节奏迟缓。错过了一拨拨

闪过的背影，又与很多身边人

口中，反复描摹的幸福擦肩。

羞愧之心是有的，也有过气喘

和心律不齐的时刻。仿佛人手中的

风车，似乎有股望不见的强力，

在推动它们快速旋转着身子。

我是旋转的跑字中，最先掉落的

偏旁，在茶杯边静止。会让

一支烟接着发愣，会让静态的

文字，取代眼内的眩晕感。

——很好了。这样的日子，

呃，真得已经很好了。

2016-11-13 上午 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