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层生活记实（6首）

徐作仁

低层生活记实（6首）

文/静水

1、致我的兄弟

兄弟，你在肯德基要两份牛排的时候

我就认出你了

你吃牛排时，大快朵颐的样子

透露了你的身份

你衣领上刺着的麦芒

你裤卷上黏着的菜花粉

己经把你的小名递在我的嘴边

兄弟，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是不会海阔天空

你还是不想显摆

兄弟，你是要用你的吃相

填补汗水的亏空

你是要用你的大口嚼咀

积攒下蛮力的斤两

兄弟，你好好地享受你的享受吧

你放肆地说说你的幸福和自尊吧

我一定会用我的诗歌

把你说漏的口风

认真补好

2、二娃子的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的月亮凉在城市上空

回不了家的二娃子

躺在建筑工地板棚里

一脸无奈。

迷糊中，说方言的蛐蛐儿响了

二娃子把手伸出窗外，抓了一把

就抓住了亲人和故乡

他用满是老茧的手，把它们焐热之后

揣进心口

熨贴出一点点幸福

二娃子眯了眯眼

眼睛深处，家里的菊花黄得真好

他明显感觉到

菊香抚过眉梢时的暖

3、卖菜的嫂子

用一只竹篓，把新鲜的农历装到城里

把水灵灵的乡村带到城里

在高楼与高楼之间

你的莴笋、菜薹、包包白

不需要叫卖，

绿色的汗水，既抢手也抢眼

你是实诚人

乡村在你的秤上不会短斤蚀两

还有侧耳根、香椿芽、野葱，

一小把一小把地给城市添些山野味道

从城管的罚单上

你看到了你卑微的小个子

看到城市与乡村的差价

钱算个什么东西

你不开口，不申辩

我想，你一定是怕你的方言

在高楼的缝隙中被挤扁了

回去不能发芽

4、收破烂的嫂子

比上早班的人晚

比睡懒觉的人早

“破铜烂铁——”“冰箱彩电——”

你特制的声音，掐准时间在城市小区报到

讨价还价，是你每天必须操练的口才

当回头客，是你自编自导的精采表演

你说你做的是好事

把城市垃圾收走

让城市每一天都除旧迎新

偶尔，你也把收来的旧衣

崭新地穿在身上

让你的乡村身材，苗条出半个青春

你要剩半个你

给乡下的家

5、擦皮鞋的嫂子

一只木箱，一只矮凳

一把供城市端坐的藤椅

是你的全部家当

在繁华小区的某个旮角

遮风挡雨的老棉袄，把你裹得非常瘦小

你把一脸折皱收捡好

每天都向微笑报到

刷灰、上油、擦皱

你的手脚非常利麻

你用一块老年绸布

把光鲜的城市擦得更加光鲜

把高楼大厦的皮靴拭得贼光水亮

黄昏黑下脸来的时候

你拢一下风中翻飞的花发

把鼻尖上的鞋油稍微捣鼓一下

打开一把碎钱、一盅故事

囫囵出两口充满鞋油味的幸福时光

6、扫大街的嫂子

一副大口罩遮住日子的皱纹

你喂养饭碗工作

就是起早贪黑，就是环卫

你用你的矮小，用特制的竹签子扫把

把太阳扫成越拖越长的倒影

你用你的卑微，用特制的白铁皮撮箕

把月亮装成越来越圆的华灯

风给你擦汗，雨替你洗脸

城市的白眼是你很小心也躲不开的唾沫星子

你用你的内风湿，悄悄抹去

当你累了，坐在街边

一只被主人牵着蹓哒的小狗

就轻易地把你的小名漫天叫响

唐晚词

全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很少读到这样的诗歌了，描述功夫好，同时，写出了许多妙句，（当然，这是你的拿手好戏），每到升华处都留空，有味道。
重！

安阳云柯

真实，朴实，厚实，实在难得。